在这种惨淡的场景下,我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等到我醒的时候,那几个犹太少女正在吃饭,每个人手中就只有一碗粥,我看到门口还放着一碗,应该就是我的了。睡了这么久也的确是饿了,我走过去端起碗,定睛一看,不禁手一抖,粥险些洒出来。
这是什么粥啊,有些黑乎乎的,还混合着别的杂质,我凑近一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我端着这碗粥怎么也不敢送到嘴边。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小的犹太少女看到我这幅表情,将她的碗放到地上说:“你吃不下去吗?这里的饭都是这个样子,如果不吃的话,那些送饭的就不会给你下一顿了。”
她的嘴边还残留着一点好歹看出颜色的米粒。另外两个人一直在闷头喝粥,看这样子,好像吃的是最好吃的东西。
我狠狠心,算了算了,总要填饱肚子,不然还怎么出去。
我将碗放的嘴边,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无法想象我要是停下来回味一番,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皱着眉头喝完,只觉得嘴里有一股子霉味,真是太刺激人了。
我冲那个女孩子笑了笑,把碗放在一边,又靠在了墙上。
那个女孩子向我这边走过来,和我坐在一起,她看着我说:“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你是亚洲人?”
我笑笑:“我是中国人,至于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嘛......”我停了下来,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你的一个同...额...同种族的人和我相识,而那个人干了一件不太好的事,但是党卫队的人找不到她,就把我抓来了。”我觉得的措辞已经特别委婉了。
她听了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说:“你说我们犹太人是不是最低下的种族?”
“不是。”我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着什么低下与不低下,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没有人这样说过了,你知道吗?我们到了这种地步,我们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死。”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到这来?”现在抓的不都是犹太青年吗?女孩子还是比较安全的。
“我吗?”她笑了起来,有一种悲凉的意味,她指指另外俩个犹太少女,“这是我的两个姐姐,我们家的财产被没收了,爸爸被驱逐了,妈妈自杀了,我们就被盖世太保送到这儿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惊心动魄。
我刚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她,门开了,一个士兵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周忆楠,出来!”
要审我了吗?我还没站起来。那个士兵直接过来扯着我向外面拖,这三个少女特别淡定,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对我悄悄比了一个口型,我仔细一看,她说的是:保重。
保什么重呢,我可能真要死在这儿了。但我还是对她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那个士兵挺温和的,至少比副官温和多了,他只是把我拖出来,便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规规矩矩的跟着他走,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只能顺应天命了。
我跟着他左拐右拐的走到了一个房间旁,上面写着:审讯室302,在这周围的惨叫声更加凄厉,我头皮快要麻掉了。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把我带了进来。
他行了个纳粹礼,“报告,犯人已经带到。”他冲着前面说,前面是一张办公桌,旁边坐着两个人,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把她绑在椅子上。”
要绑我,我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那个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旁边还有一个炭火盆,里面的烙铁烧得通红。
这是要给我用刑。
得出这个结论后,饶是我在淡定也不可能平静下去,我好像突然什么都不怕了,我挣开士兵的胳膊,大声说:“你们不能这样做,我是中华民国的公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们没有资格对我用刑!”
屋里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我会突然发狂。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反正都是死,就让我说个痛快吧。
黑暗的那个人不耐烦了,他挥了挥手。我后面的士兵立刻会意,钳住我的胳膊就把我往椅子上拖,他的力气特别大,我的挣扎都是徒劳。
他手脚麻利的把我绑在椅子上,看来这活儿做过很多次了。
等到那个士兵出去后,办公桌旁亮起了两盏灯,那两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显现了出来。
其中一个是盖世太保,另一个人......他一脸的嫌弃,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仔细一看,惊悚的发现他就是那个抓走雷娜弟弟的军官。
他特别的不耐烦,身上制服的领口敞开,胳膊旁边放着一把枪。
我咽了咽口水,他的气场太强大,我完全忘了现在是什么处境,老老实实的坐着不敢动。
即便是用刑,或许看在我这么老实的份上,能给我减轻一点痛苦。
我有点后悔我刚才不怕死的叫嚷了。
那个盖世太保开口说:“我是尤利安?舒尔特少尉,旁边这个是埃里希?冯?路德维希少校。”
我张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
不对......等等......我惊讶的看向埃里希,他就是那个遭到刺杀的军官。
我好像突然读懂了他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了,遇刺这种事,任谁也不会高兴。
“那么,女士我要开始问了。”盖世太保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
“雷娜和你是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
“只是这样?”
“是的,长官。”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去年的12月1日时你在干什么?”
去年12月1日?我仔细想了想,赫然发现那天就是雷娜受伤的时间。
“在学校。”
“有谁能为你证明?”
“办公室的老师都可以还有我的学生。”
“那么,放学后呢?”
“放学后?”我停顿了一下。
他立刻说:“请如实回答,女士。”
炭火盆特别应景的冒出了一些火星,我掐了我手心一下:“我本来是和我的朋友一块下班,但我的朋友需要为她的母亲买一个羊毛围巾,然后我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勃兰登堡门那里,看到了雷娜和路德维希长官。”
他继续说:“那么,据路德维希长官所说,他的副官打了雷娜一枪,当时你在现场对吗?”
“是的,长官。”
“你救了她吗?”
我又一次的迟疑了,我看着他俩的脸,这两人都长了一双凌厉的双眼,好像能把人的心思全部看透。我咬了咬牙说:“我救了她,长官。”
他露出了特别玩味的表情’:“你竟然对犹太人施以援手。”这家伙说的阴恻恻的。
我硬着头皮:“当时没想那么多,长官。”
“后来呢,你是怎么救的她?”
我猛一抬头,下意识的就要说出来,可我想到了那个好心的医生和护士还有玛利亚大婶、叶戈尔大叔,若是我说了,他们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我下定了决心:“我自己有一些药品,我自己为她做的手术。”
“那可是枪伤。”他不相信。
“把子弹挖出来不就没事了。”我继续扯谎。
他震惊了一下,然后又阴森森的看了我一眼,在纸上把我的话记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雷娜的住处吗?”
“不知道,长官。”
“你确定?”
“确定。”
他好像一直对我的回答没有任何怀疑,也许他觉得我在这种威压下是不可能说谎的。
旁边一直在听的埃里希此刻慢悠悠的开了口:“那么,你觉得她会逃到那儿去?”
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这么厉害,你去查啊。
我小小的腹诽了一下,继续装作我很有诚意的样子:“长官,我和她并不是很熟,我不知道。”
他转着他那把枪,突然举起来瞄准了我。
我快吓死了,我语无伦次:“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长官。”
那个枪口就那么对着我,我都快背过去了。
他慢慢地拉开了保险,“咔哒!”一声,我闭上了眼睛,完了,要死在他手里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过了一小会儿,我睁开眼睛。埃里希早已经移开了枪口,他特别悠闲的用手指摩擦着枪身,闭着双眼,或许是在感受他手枪的触感。
尤利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在嘲笑我。
他张开嘴,想要继续问些什么。
门突然开了,刚才那个士兵站在门口说:“报告,雷娜已经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