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生大事情了,欲望要出城作战了。
那人从来说到做到的——这几天来梭林跑遍了巨械座的大、中型机构,想说的只有一个意思:通通不准通过广播中心打广告。记住,这不是行政命令,只是一个口头警告。但同样很奏效,人们像看见魔兽一样看见梭林的身影,就会在第一时间放弃了卷入这场纷争的一切机会。
梭林眼里闪着磷光,倒映出成片的幽暗光带。他背对着人潮人海做无第二人听见的嘶吼,把能量发泄给自己看。人们平静地在他背后议论说,你看,他今天多像一只猛兽。
这些话梭林没听见,锦里却对着口型看懂了。锦里痴痴笑起来,还真像喔!
梭林毫不生气。——我今天多像一只猛兽!这没有错。今天已经跑了8家机构了,其中还有6家都是大型机构。以他们的礼数繁琐,有的还非让你演讲一番不可,对这种情势而言,今日之神速,真可谓是一日看尽长安花了。
梭林掏出巡检清单,正要叫锦里为他带路去最后几家,眼睛扫了一遍却发现,其实他刚去的正是最后一家。原来清单已经刷完了。
啊,这么快,太有效率了。很好,保持。
那么,该进入下半场了吧?这会是一场恶战。
来,告诉我,谁才是无偿资助广播中心的投机家?
状况是这样的:广播中心的资金,明面上都说是来源于广告收入,还有联席会议的少量补贴。但梭林知道,以广播中心那些人最近筹办大小活动的巨额投入来看,毫无疑问这背后还有一支或几支藏在暗处的势力在提供帮助。这种帮助可以说是无偿的,但又不很是;就契约本身来讲当然是无偿的,但只要广播中心奸计得逞、成功上位,李董肯定亏待不了他们。
“关于那些投机家,我们目前的线索好像有点少呵,恐怕又要麻烦张、赵二位警官帮忙了。锦里,你怎么看?”梭林随口问他的秘书。
锦里说:“不必麻烦他们,他们很忙的。我的意见和你正好相反,我想,我们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梭林细细品味着锦里的回答,终于还是没有想出结果来。他坦然地向这个年轻人垂下头,恭敬地请教道:“我读书少,想不出答案。你告诉我吧。我们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报表!”锦里声情并茂地说,“我具体解释一下。据我所知,广播中心上个月没有播放任何广告。他们起初先是靠联席会议的补贴进行试运行,后来又开足马力和联席会议作对,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虽然签订了不少广告合同,但因为没有实际播放广告,所以都还达不到付款的条件。就在这样没有收入进账的情况下,他们却组织大批人员加班加点写稿抨击我们,据说奖金和补贴都不菲,对热心听众还有抽奖、返现的活动。那么问题来了:那些钱是从哪来的呢?”
梭林见他废话甚多,不禁有些烦躁,扶着一段死白的工字钢加速向前爬去。锦里看出来他的不耐烦,追上去加快语速说道:“当然,这个你说过了,是有投机家暗地里赞助他们。但我想强调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上个月。仅仅是上个月,不是这个月!而上个月各个机构的财务报表都已经交齐了——是的,就是我前两天去收的。按说那些投机家给的钱不会是笔小数目,您不会觉得是个人所为吧?如果是机构所为,那么只要检查一下这些报表哪些项目可能做了假账,和广播中心上个月的大致花费相比对,也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梭林吐了一口气,重拾了七分高傲。他藐视般地说道:“年轻人!想法不错,有创意总是好事。但你以为筛查账目真的和你解数学题一样容易吗?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账目上的手段花样百出,真是做假容易查处难。除非你有一个计算机般的脑子,给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建模……”
“但我已经算出来了!”锦里打断他,“他们只懂得遵循套路,破绽很明显,你可以看看啊!我觉得就是元涯学院和再生工厂这两家,你去看看吧。”
梭林沉默了,手上不再助力,任凭惯性将自己带往任何地方。
元涯学院……他们确实不太老实,似乎果然是很可疑的。或许真的是锦里说的那样?
梭林看了看时间,虽然已经很晚(到了他该睡觉的时候了),但他并无睡意,拉着锦里火速赶往元涯学院,星夜兼程。
学院拥有一大一小两块广场,除此之外别无长物。此时B时段的课程正在课间休息,锦里不管什么,抢着先扎入人群中,扶着人的肩膀游到办公区。梭林没来得及拉住他,现在叫他他也听不见了。
梭林于是不再进入,悄悄地守在一旁看。只见两个保安腿上一蹬,配合着把锦里架了出来。锦里硬是挥鞭缠住金属骨架又把自己拉了回去。看到此情此景,梭林不禁在一旁大笑不止,笑天下竟有如此可笑之人。
原在原地休息的同学此时纷纷被这场不明所以的热闹吸引,互相借力,一部分人靠近了办公区。锦里是被围起来了,但他不觉得危险,因为正义与他同在。那些学生都是有教养之人,换句话说,是沉浸在文明的熏陶之中的人,在搞清真相之前,是以动口为主——纷纷推断真相,而动手是万万没有的。
锦里,年轻气盛,爱搞大动静,这很不好!梭林心里评价道。不如学学陈慕桩,静如处子,动……压力山大,也动不起来。
看到锦里已经争辩得面红耳赤,院长却依然平静仿佛很儒雅一般;然而围观的学生因为听不见,也只能云里雾里地围观。梭林终于决定去帮帮他。梭林手里向人群空挥一鞭,人群迅速闪开一条道,他就在人群的注视中一蹬腿飞了进来,之后鞭子向身后一甩,拉紧金属骨架刹住了身体,整个过程显得非常有气势。
梭林贴着院长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话,院长的态度终于从抵抗变为承受,在梭林面前服了软。
人群散了。锦里崇拜地问梭林:“你刚才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梭林一声冷笑:“我倒想问你呢。怎么跟他吵了那么久?你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如果他第一句不承认,你有能力让他在第一百句就承认吗?”
“那你到底说了什么?”锦里问。
“你真这么想知道吗?然而这对你其实也没什么帮助。其实我们都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没有人会真的像机器一样恪尽职守——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锦里一脸不服的样子,梭林则更显得轻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