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牵挂多了，念想多了，知道的多了看到的多了。因为这些的种种，紫祭有了生平第一次面对死亡最为直观的恐惧。
现在的死亡，并不像以前那样，代表着解脱。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或许，我会死。”
紫祭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在害怕？”
岁寒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紫祭。
或者说，这样的紫薇。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男人从没有表现过怯懦。
执剑迎风，战之雷动。
他一直是冷酷孤傲，嗜战如狂的刽子手。害怕，这种表现往往都是出现在紫薇敌人的身上。
纵然你现在不是他，但这样的表现却是怎么也不该表露出来的。
“该死的家伙！”
岁寒匕冷芒四散。
一道劲风从匕身狂涌而出。
“啪……”
像是一个狠狠地巴掌，将紫祭拍倒在了雪中。
“怕死？那老子今日便结果了你。”
岁寒匕夹杂着寒风，直扑紫祭。一个眨眼便已经来到了紫祭头前。
劲风十足。
紫祭的身遭的积雪被岁寒带过来的气劲吹的四散飞舞。
但岁寒临到了紫祭面前一指宽的地方后却怎么也前进不了了。
“不是怕死吗？怎么不躲！”
岁寒骂到。
“躲不开。”
紫祭还是很低落，全然没有因为岁寒的行为有所生气。
见岁寒不再有所异动，便捂着脸坐在了雪窝中。
“废物！”
岁寒骂到。
紫祭没有回话，只是抓起面前的一把雪按在了脸颊之上。
“疼！”
“混蛋！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
“可是真的很疼，你下手真重。”
紫祭有些埋怨。
若是此刻能够看到岁寒器灵的脸色定然可以发现他已经咬牙切齿，脸色狰狞。恨不得将眼前的娃娃一口吞了解气。
岁寒觉得很丢人。
紫祭的弱懦，让身为神识的自己感觉到了羞辱。
“我怕死，因为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紫祭喃喃的对着岁寒说道。
“我怕我死了，妹妹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我怕我死了，潇儿姐姐他们会伤心。”
“我怕我死了，所有事情都会没有答案。”
“我怕我死了，你说的那些债会没人去还。”
“所以，我害怕。很怕。”
说完，紫祭沉默了。
岁寒匕身寒气慢慢收敛了许多。
他是他。
却又不同于他。
这一世，他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凡人。
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七岁刚满的孩童。
“你太过分了！”
匕身内，寒雾弥漫的世界。
玉姬愤怒的撕拽着眼前的藤蔓。仰头对着上方怒骂到。
“他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
世界中回荡着岁寒清冷的嗓音。
“你知道个……我不管，我要去见他。”
玉姬差点儿就被气的飚出脏话，还好及时收住。
“我不同意。”
岁寒回答道：“你因为上次不听话，几次偷偷入梦。残魄有损至今都未修善。还不知悔改么？”
“我……”
斗嘴这方面，玉姬从未在岁寒身上占过上风。
“我只是想要安慰安慰他。”
“他还不配。”
“你混蛋！”
玉姬怒道：“若你不同意，我便强行破了你这结界。嘛怕是拼着魂飞魄散，我也要见他一面。”
“……值吗？”
岁寒声音有些低沉。
“值！你一器灵懂的了什么。”
岁寒世界中的寒雾在玉姬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猛的一凝。
仿佛整个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我不懂？
原来，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岁寒没有心，但却感觉到疼。
“岁……岁寒？”
长时间的沉默让玉姬微微有些内疚。
“对……对不起哦，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器灵怎样，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的情感你不了解。”
“无妨。”
岁寒答到。
“我存在的意义只是因为你而已。你若决心自损我也没办法，亦没有资格去管。你只要知道一点，若你不在了。我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阻碍着玉姬的藤蔓向四周散去，留出了一个可容玉姬通过的洞口。
“去吧。”
刚刚死活都要出去的玉姬见现在没了阻碍，反而不敢迈步子了。
“岁寒……你生气了吗？”
玉姬小心翼翼的问道。
岁寒没有回答，只是玉姬面前的洞口又扩张了几分。
“呃……”
长时间的相伴，玉姬很清楚岁寒现在是个什么情绪。
吐了吐舌头，将脸凑到了藤蔓交错的屏障之上。乖巧的蹭了蹭。
“哎呀，别生气了好不好？”
岁寒沉默，表示这份道歉他不接受。
“我就在洞口跟他说说话，好不好？”
“哼！”
虽然还是生气，但却没有反对。岁寒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立场。果然，蹭一蹭还是十分管用的。
寒雾渐渐向为玉姬破开的口子内部会聚。像是一面透彻的镜子，外面世界的紫祭出现在了镜子上面。
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玉姬心中一紧。
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面对现在这个娃娃该说些什么。
“说，他听得见。”
“嗯？你说什么？”
紫祭一脸疑惑，对于岁寒的突然开口满是不解。
“说什么？谁听得见？”
紫祭全然不知，岁寒里面有一双眼睛正痴痴的看着他。
暮染朝华，你倚剑厮杀。
残阳如血，染红发。
你自认断了红尘，灭了情根。
却不曾顾。
有人为你苦等了一生。
是谁认真？
梦一场与他厮守游遍天下。
绘一副红妆缀，交杯茶。
你会笑着许我。
一世情话。
战火如荼，我独自苦侯。
烟火散尽，自独留。
我自认绝了恋想，了了希望。
却不曾想。
你却为了我苦了几生。
你太认真。
既然断了红尘，灭了情根。
又何必绝不尽，为债生。
我又何必如此。
不得安生？
“算了。”
玉姬挥手将面前的镜像驱散，眼睛通红。
“他虽知道我的存在，但我还是少干预的为好。不能枉费了那位的一翻苦心。能够见他一面，便知足了。”
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但那带着哭腔的语气倒是让人心疼的紧。
“放心，我不会让他死掉的。”
岁寒安慰到。
“哪怕，只是为了你，我也会让他活下去。”
语气坚定。
“谢谢。”
玉姬说道：“你出去陪他吧，不想让你看见我哭的样子。很丑的。”
“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