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北京的戏拍完大概还有三周时间，三周以后就要转战横店。等这部剧杀青，还要一大堆工作要做。老马说，公司最近为他跑了很多资源，让他争点气，不要这儿疼那儿疼跟个娘炮一样。许知非抽出腋下的体温计，38.8度，好吉利的数字。
在剧组生不起病，因为有太多人等不起。自己刚刚因为要去欧洲谈工作请了三天半的假，紧接着再请病假，恐怕不太合适。
还有三周。还能见她三次。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门，许知非爬下床，浑身的关节酸痛。刚按下门把手，门就被外面人的人大力推开，黑面总裁大步走了进来。他呼啦啦把袋子里的药倒在了桌子上，然后把一个牛皮信封拍在了许知非肚子上。
“什么东西？”许知非掂了掂信封，挺沉，又指着桌子上的一摊，“你这是买点儿药吗？”
“多买点儿，免得你病在老子不在的时候，只能自己等死。”张炀翘个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码放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他知道许知非爱整洁，如果自己不整理，他肯定会自己病蔫蔫地来整理。
许知非无语，打开了信封。里面有几张纸，还有一打照片，仔细一看，竟然是米妮的背景资料！
张炀不理会许知非质询的眼神，一个人发感慨。
“明星，还真是表面风光。”
许知非想起来，自己上次跟张炀抱怨过不知道米妮的来历，这家伙居然真的去查人家姑娘的信息。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他犹豫着要不要看，但是照片上的内容已经映入眼帘。米妮一身火红性感低胸装正紧紧贴在一个秃头中老年男子的胳膊上。许知非想起自己也曾跟她有过这样的接触，不禁脸上一红，拿起文件看了起来。米妮是1994年出生的，才20出头。父亲是二线城市党政机关人员，母亲是中学教师。花钱上了地方影视学校，没成年就去做了野模，和很多女星一样，小小年纪已有很丰富的被包养史。去年碰上了一个愿意捧她的金主，是影视系统的高层，势力大到可以胁迫李大导演同意让米妮这样的人去演女主角。许知非又回头去看了看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油光头，三角眼，嘴唇薄得刀削一般，看起来50来岁，青筋暴突的手正在肆意地揉捏着米妮的屁股。
“看完了？”张炀问。
许知非点点头。
“离她远点儿。”
张炀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空箱子，已经把药品都放好了，桌子上留了三四种。他敲敲桌子，示意许知非这是他要吃的。
“你说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不是更应该根红苗正吗，怎么那么豁得出去。”
“这就是这个圈子的生态。”许知非无奈地说。
“呦，看来你知道不少啊。是听说过，还是经历过？”
许知非一枕头飞过去。他突然想起李导演那天的话——不管环境如何，别忘了自己的初心。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我不会的。我想要的不多。”
张炀看他突然认真了，觉得更有意思了，打趣说：“你还能要什么啊，生病不行，谈恋爱也不行，随便说话更不行，爹妈都跟你闹掰了。北京这么大，除了我，你找不到其他人给你买药了吧。”
许知非没理他，说到没人伺候的问题突然想起小康来。
“哎？妈的小康这家伙死哪里去了，打电话不接，还直接关机了。回头我非辞了他不可！”
“不用了，”张炀伸了个懒腰，“三天前，我已经帮你把他打发了。”
“啊？”许知非又诧异又生气，自己只是放放狠话过过嘴瘾，没想真的炒人鱿鱼。小康这种懒蛋，能不能找到工作还得另说。
张炀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他手脚不干净，嘴巴也不干净，吃了米妮的好处。你不用这样怀疑地看着我，这些都是我派人调查米妮的时候发现的。人家比你大方，雇他在网上编你们的爱情故事。”
许知非没有说话。他当然是信任张炀的。只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真心相待的身边人竟然背叛了自己，这让他难以接受。自己是把小康当朋友的，因为了解他的个性，所以从来没有强迫他怎样怎样，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下人呼来喝去。谁能想到，他竟然会为了钱背叛自己！
许知非知道，他早该想到的，很多疑点自己其实已有察觉，比如自己的生活规律，比如自己的习惯，比如行程计划，很多故事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细节才会看起来那么逼真、可信、经得住推敲，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张炀拍拍他的肩膀：“记得吃药。我先走了。”
许知非点点头，听着张炀走出门去。疲惫感排山倒海地袭来，他仰面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