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璟眼下最为渴求的,便是夺得沧龙军铁代首席之位。
一直以来,他在同龄弟子中,都几乎无人能敌,然那日在雅韵城,他却败给了莫羽非,这着实对他打击不小。想到此,他便恨得牙痒,当然,更令他惭愧的是,那一战的失败,竟令母后对他失望了,他可从来都是冷后的骄傲啊。
这几日,他耳边总是响起冷后的责怨:“你竟会败给凡尘那小子?他有什么高超剑法,能击败你数十年的仙力?这简直是淳于家族的耻辱!仙界的笑话!他使了什么招式?拳脚?仙法?还是妖术?不管他使了什么手段,总之是你败了!你要记住,太子之位虽是荣耀,却需你用能力去捍卫,这冠冕若是加在弱小者头上,便会摇摇欲坠!”
淳于璟被这句话深深刺伤了,难道他是弱小者么?他表面温文,却绝非懦弱!当然,他也不会只因母后的责怨,便对莫羽非心生敌意。
他仔细想过了,莫羽非能够胜他,绝非偶然。其招数灵动,仙气充盈,仙力劲猛,又出人意料!若再比一次,他也难翻败局。对于这样的人,他不得不警惕!
鸿鹄如此重视仙力,一位尊贵太子败给一介凡尘庶民,仙院众人会怎么想?想到这儿,他不觉心颤。
“定要除去莫羽非这个劲敌!”他心恨道,“但不能太显眼,否则有失太子之尊。”
可能他太在意沧龙铁代的首席之位了,他感觉自己竟成了一个神经紧张,如履薄冰之人,而莫羽非呢,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冷漠样!他开始讨厌莫羽非的神色,他不能想象莫羽非淡然夺走他心仪之位的样子,那份羞辱远胜剑伤!
“不,本王不可坐等,本王须得先下手!”淳于璟忽然心生一计。
仙界之人,亦是如此,无法正面力胜,便会迂回,即便后者胜之不武。
翌日,淳于璟与莫羽非同上驯兽课,两月有余,这飞马如今已乖顺许多,但偶尔也会出现危情。就在莫羽非急追飞球时,淳于璟的黑驹飞驰而来,莫羽非的青驹被其一撞,不禁猛拍翅膀,淳于璟正要抓住飞球,却被那翅膀击中左肩,猛吃疼痛,便跌下马来。当时他两皆飞至三丈来高,这陡然跌落,唬得独孤仙教飞身来接,谁知裴嵘那飞马却似发了疯,横闯过来,竟挡住了独孤仙教,就那一寸之差,淳于璟却落地摔伤。
“淳于兄,你没事罢?”莫羽非赶来时,甚为歉意。
“那飞球可在你手上了?”淳于璟痛得直喘气。
“被裴嵘抢去了。”
“哼,那小子,赢得便宜!这不算,你可敢再跟我比?”淳于璟笑道。
“你已受了伤,改日再比罢。”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是你,敢是不敢再来?”淳于璟眼中带着挑衅。
“与伤者比试,有失公平!”莫羽非淡然笑道。
“莫兄,你也太小瞧我了,要比就比个痛快!”
“怎么痛快?”
淳于璟忽近身低语道:“敢去光阴湖么?”
“去那儿作甚?”莫羽非一惊。
“泅水!”
“泅水?”莫羽非惊道。
“咳,算了……谅你也不敢。”淳于璟轻笑道。
莫羽非想了想,“那倒未必。”
“那就今晚亥时见罢。”淳于璟笑道。
是夜亥时,莫羽非依时到了光阴湖畔,同行的还有赫连涛和严昉,两人本劝他不来,但莫羽非却不愿落下“胆小如鼠”的臭名。
莫羽非见湖畔早立着一人,身着褐色貂皮长衣,背身负手而立,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便转过面来,这人正是淳于璟。
“莫兄有两友人作伴,倒也抵挡些寒气哪!”淳于璟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原来莫羽非与涛、昉三人仍着仙院院服,那过冬衣衫不过青布棉服,自不比淳于璟之貂裘华贵。
“你若胆寒,大可绕湖跑上两圈暖暖身子啊!”赫连涛本觉湖水腥臭,以手掩鼻,此时只放开手来,冷笑道。
莫羽非却拦住赫连涛,示意他别再斗嘴,遂对淳于璟道:“今日只是我与淳于兄比试,却与我两位师兄无关。”
“好,爽快!莫兄既说单独与我比试,那二位就请岸边稍候罢。”淳于璟极不愿涛、昉二人插手,忙如此道。
“那湖中险恶,你俩若有甚闪失,可如何是好?还是……我和涛兄下去观战好些罢。”严昉犹豫道。
“严兄,你只管去,我就免了,那味道实在……令人作呕啊!”赫连涛捂鼻道。
“你两别说了,我们只比泅水,不该有甚危险。”莫羽非道。
“不错,只要有些闭气功底,自然无甚危险。但若只是寻常泅水,我又何苦邀莫兄来此比试?”淳于璟忽冷笑道。
“那你想如何?”莫羽非疑道。
“莫兄既想入选沧龙军,不该不知沧龙军之职责所在罢?”淳于璟话中有些酸味。
“自然是保护鸿鹄,声张正义!”
“那光阴湖黑藻丛生,恶臭四溢,莫兄可想过除掉黑藻,恢复光阴湖之原貌?”
“仙院不是已安排了弟子打捞黑藻么?”莫羽非奇道。
“可夜除昼生,蔓延不断,为何不断其根源?”
“这?”莫羽非确未想过,不觉语塞。
赫连涛实不耐烦,不觉叫道:“我说你是贵公子闲来无事,偏管这些古怪之事!大家不如趁早回去,洗漱睡了是个正经!”
“赫连兄请回罢!”淳于璟淡道。
“那到底何故?”严昉却急道。赫连涛本要拽走严昉,不觉叹了口气。
“其实要想彻底除之,方法也有,只是无人愿冒此险,故光阴湖之弊便积重难返了!”淳于璟忧虑道。
“有何法子?”莫羽非急道。
“据说那黑藻之根乃由怪兽看守,那怪兽以吸取根茎之汁为生,又吐出黑汁搅浑湖水,黑藻得此黑汁便生长愈盛,这才导致除之不尽。”
莫羽非听罢,忽想起那湖中怪声来,不免一阵寒意。
淳于璟见莫羽非神色一僵,不觉心中冷笑,忽道:“你我既立志进入沧龙,何不比试能取其首级!”
严昉不觉跺脚道:“这可使不得!”
“严兄果然与令堂极像,谨慎啊,谨慎!”淳于璟笑道。
严昉见其讥讽母亲胆小怕事,气得脸都白了,然虑及淳于璟之身份,又只好强忍下去。
莫羽非眼见不平,便道:“淳于兄,谨慎未必不是好事,比如今晨驯马,你若谨慎些,或许就免受此伤了。”
“这算什么!”淳于璟瞧了眼受伤的胳膊,淡然一笑,道:“只是莫兄恐怕后悔今夜来此了罢?”原来早间那一摔,乃是假摔,不过淳于璟与裴嵘合谋之计。
“咱们走!”赫连涛催促严昉道。
严昉有些踌躇。
莫羽非因曾闻湖中怪声,便知淳于璟所言怪兽绝非虚妄。此时忽有些脊背发凉。
“莫兄,要进沧龙,可不是为了头衔光耀,那可得有些硬本事!”淳于璟激将道。
“你真要比?”莫羽非蹙眉道。
“我不会以此儿戏!”淳于璟忽收起笑容。
“那便下水罢。”莫羽非说着,便朝岸边走去。
“若斗不过怪兽,那我两谁先上岸,便是输!烦劳两位做个见证!”淳于璟对严、涛二人道。
严昉皱眉,赫连涛却“咳”了声。
便见莫羽非和淳于璟分别拨开黑藻,潜入湖中,冬夜的光阴湖,寂静黑暗,赫连涛冷得牙齿打颤,不仅因为冷,他更紧张,他一直惧怕光阴湖。
严昉呆立不动,赫连涛却来回踱步,急如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