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一看,便见一人正昂然走来,其肩上正是栖着一只鬼雕,那鬼雕红顶黑羽,也是蒙着两眼。
“哈,方兄,你来得正巧!”叶震宣立时上前热情道。
“揭疤大师!”莫羽非一见之,便颇有亲切之感,然旋即却觉心间刺痛,竟又想起母亲来。那鬼雕之声暴躁尖利,只令他烦乱不堪!
“我这鬼雕可不是吃素的呀!”方天游笑道。
“那我倒正好试试这些年养气的功夫!”叶震宣微笑道。
“叶老头儿,你可要小心些,莫被它惹恼了!”方天游笑时,摸了摸那鬼雕脑袋。
叶震宣便点头一笑,忽低声道:“你可还在用自身之血喂它?”
方天游便两手一摊,“不然呢,你可别指望它改口吃素!”
“那……你可被它袭击过?”
“咳,”方天游不觉微窘,“怎么会?”
其实叶震宣之所以此问,乃是因这红顶鬼雕为嗜血之物,故一旦凶性发作,便更有袭主的可能。
“这么说,你已完全掌控它了?”
“当然!”
叶震宣听罢,不觉点头。
“怎么,你叶震宣乃堂堂养气高手,难道竟怕我这鬼雕厉害,要令你愤怒不成?”方天游半嘲道。
“诶,‘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叶震宣笑道。
两人说时,一众弟子也是议论纷纷,一想着将要应战鬼雕,不少弟子便紧张不已。白芩婉见身旁的莫羽非一脸冷峻,却偏想找他说话,因柔声问道:“莫师哥,你说叶仙教为何要另寻鬼雕呢?”
不料莫羽非却冷哼一声,“自己养顺手的东西,杀来也不过瘾!”
白芩婉一听,不觉诧异,心想他今日怎这般恼怒,然又不便深问,故只好作罢。
而叶震宣另请鬼雕的真正原因,则是他那鬼雕,早已归顺于他,哪还能激起怒气?故真要考验,便需另请“考官”。弟子们虽未想到这层,叶震宣却要来一次货真价实地示范!他既与方天游说定,便转向弟子道:“为师在此设一屏,我这边,便用作实战场,为保尔等安全,尔等便在屏外观摩。要知这实战之中,自是不容分心,故于关键处,尔等可要留神了!凡有不通之处,先默记于心,等为师制伏了鬼雕,汝等再问便是。”说罢,便看着一众弟子道:“为师所言,可都明白了?”
“弟子明白!”一堂弟子尽皆答道。
“好,那就看仔细了!”叶震宣说罢,便挥仙杖,只见一道蓝橙光芒登时从其竹杖激射而出,刹那间,一道屏障便已筑成。
“呀,真有屏障了么?”左机睁大眼睛,却不见屏障。
“你拿头一撞不就知道了!”金宝忽坏笑道。
原来叶震宣为了弟子观摩,便令屏障全然透明,故众弟子便都不见屏障。然他们对此倒不甚在意,一个个只都紧盯叶仙教和那蓄势待发的鬼雕!
“那便开始罢!”叶震宣说时,与方天游肩上的鬼雕不过两丈之隔。
“叶仙教距那鬼雕也太近了!”严昉见状,不觉着急。
“怎么,越远越好么?”莫羽非疑道。
“距离越近,便越难防其攻势啊!”严昉说时,便见方天游在那鬼雕耳畔低语了两句,旋即便摘了那眼罩——鬼雕双眼,幽蓝神秘,雪白井纹,森然醒目,刹那间,全都映入众人眼帘!
一时间鸦雀无声,连树上那五只鬼雕也噤声了,它们似乎嗅到了一个异类,一个嗜血者,这来势,咄咄逼人!众弟子见了,不觉心中一颤!然红顶鬼雕锋锐的目光,却只瞄准一人,那便是叶震宣。
可是,叶仙教的神色,却令众弟子忐忑:他的微笑不见了,只剩一张冷峻傲然的脸,怒火,似乎一触即发!而方天游却知道,叶震宣其实并未中计,他不露声色,乃是为了蓄积内力,虽无笑颜,却也不起怒意,这招看似平淡,却恰能挫败鬼雕!因鬼雕一绝,便是先声夺人,然若首战不利,不能以目光激怒对手,便会挫己傲气,故这第一回合,鬼雕已暗落下风,只是表面看来,却像势均力敌!
这鬼雕一战不利,怒火顿起,呵斥间,便向叶震宣飞扑而去,叶震宣却一声清啸,化作两人,鬼雕忽见两人进逼,不觉微惊,分神间,自是目光微敛,然这微妙变化,却被叶震宣瞧得一清二楚,他立抓此机,左右夹攻:一个左分身,陡施金鳞火,分散鬼雕心神;一个右分身,手持玄冰镖,直击鬼雕‘雪井’!谁知那鬼雕一见火舌,登时凶性大发,忽然间,狂躁咆哮,猛长数倍!那飞镖虽快,却只击中其胸,火舌虽烈,却被巨翅扑灭!急怒,能使鬼雕目光陡变,刚才的幽蓝瞬间变作眩目的冰蓝——直袭叶震宣!叶震宣飞镖失利,又遇寒光来袭,一时浑身冰冷。
“哼,这嗜血鬼雕果然诡异!”他不觉冷笑。然这一笑,却忽觉胸口火热,烦闷难耐,“不对!这可是怒气欲起之兆!”他心中一惊,忙平息心火,摒除杂念,便此刹那,却已合并分身,跃过鬼雕头顶,转至其后了。
这一回,他算是避过一险,然却忽然意识到,这嗜血鬼雕,竟能致对手于冰火两重天!这可比单是怒火来得凶险!
“看来这叶老头儿还有那么两刷子!”方天游暗想。
原来这鬼雕原有其主,据说其先前主人乃是一修仙毒手,此人性情孤僻,怨念横生,从前一直以自身之血喂之,故此鬼雕早已浸染其性,变得冷血毒辣,其制敌之道,正是冰火夹攻之境!故叶震宣能及时制伏心火,不受其控,已是不易。
两个回合下来,一众弟子都暗替叶仙教捏了把汗,然他们却不知,叶震宣这身形一晃,却又见转胜之机!
“不错,鬼雕的背面,即是制胜的关键!”他幡然悟道。
他这一变,变了位置,也换了视角!他不仅看到了鬼雕的背面,更洞见了战情的背面。明处,是鬼雕凶矫异常,远胜同类;暗处,却是其暴躁莽撞,远逊同类!这一悟,顿使他底气复生。
试想叶震宣若心浮气躁,被表象所激,或许不出三招,便会受制于敌;然危机关头,他却收摄心神,平复心气,更在转换间,洞见生机,这若不是他多年的养气功夫,又岂能做到临危不乱,化险为夷?
且说那鬼雕眼见人影从头掠过,却扑打不到,不觉怒火炽盛,狂怒中,立时反扑,一双利爪便要直取对方脖颈!叶震宣见状,早已飞身避开,然手中飞镖,却十分迅疾!谁知那鬼雕狡猾,一见飞镖袭来,顿时一头化两,偏作“丫”形,飞镖虽快,也只穿空而过!在旁弟子见了,不觉着急跺脚,然叶震宣却微微一笑,仍是心平气和,因他深知这“狭路探宝”,极其不易,若是性急求快,反会错失良机。
然鬼雕也极是刁钻,飞镖刚过,它便陡然复初,顷刻间,又回身飞扑,瞬间便将那飞镖衔在了口中。叶震宣忽见利器被夺,不觉微恼,鬼雕一见,自是正中下怀,于是利喙一挫,飞镖即断!它既挫对手利器,两眼更是犀利,两道冰蓝目光竟如电闪,直欲搅乱对手心神!叶震宣心呼不妙,忙避其目光,心中却默念仙诀,旋即又复归宁静之态。
众弟子忽见叶仙教闭目静立,不复出招,却见鬼雕两眼炯炯,猛扑而上,不觉惊呼!
然此刹那,却见叶震宣陡变杉树,将那鬼雕罩在了树中!鬼雕急怒,只胡啄乱抓,一时间,树叶作响,簌簌下落,看得众弟子好不心疼!然便如此,杉树仍自岿然不动,鬼雕却东奔西突,冲不出杉树之围!似乎它冲得越远,杉树便长得越快,一来二去,鬼雕竟有些泄气了。
便此时,方听叶震宣道:“尔等今日看到了,若要应对鬼雕,先便要忍气,为师养气多年,刚才面对这嗜血之物,也几欲动怒,故尔等要想取胜,需先练忍气功夫,否则难以成事啊!”
然他话音未落,众弟子却都惊叫起来,原来那鬼雕竟轰然落地了!
“嘿,我就知道,叶仙教能让它乖乖落地!”金宝不觉兴奋道。
叶震宣收了仙术,恢复常态,然却盯着地上鬼雕,皱眉不语。
“叶兄,恭喜啊,你这养气功夫实在厉害!”方天游拍手笑道。
“咳,可惜啊,可惜!”叶震宣叹时,却已拾起鬼雕。
“这又有甚可惜?你别瞧它这样,不出半个时辰,便能醒来!”方天游接过鬼雕笑道。
“我呀,是可惜没能在这刁滑家伙的身上,一试靶力!”
“什么!那它怎会昏厥?”
“我还想问你呢?今早没给它吃足不是?”叶震宣一面说,一面解除了屏障。
“嘿,你又不是不知,鬼雕半载只吃一次,上月方才喂饱,今日何需再喂?”
“咳,方兄,我不过说笑罢了,今日倒要谢你!之后我请喝酒如何?”叶震宣笑道。
“那可一言为定啊!”方天游不觉笑逐颜开。说罢,便鬼雕往肩上一搭,出了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