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沛犯此大错,心中愧疚之至,沿路返回时,不住寻思如何向惠王交代。忽然他背后一阵阴冷,回头时,只见月色下一人影携着两飞天犬斜刺而来,待其驰近,才发现竟是冷后。他不及思索情由,慌忙率众停下,参见了冷后,心下却觉不妙。
“鲁大人,你可追到了黑电妖?”冷后语气威严。
鲁沛心念一转,忙道:“下官不才,并未发现其踪迹。”
“你去了多时,难道毫无收获?”
“没,没有。”鲁沛不敢抬头,心却怦怦直跳。
“哼,那却奇了!”冷后不觉冷笑道。
“下官不知冷后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本宫因担心牧紫安危,适才又返回了蕖园,然她园中,除了一石冢外,竟空无一人,你说奇不奇?”
鲁沛心知冷后多疑,忙道:“依下官推测,她今夜受此惊吓,恐是带了家人暂时避祸去了。”
然冷后见鲁沛并无焦急之色,便觉奇怪,因问:“鲁大人,这么说来,你今晚却并未见到牧紫?”
“啊,是。”鲁沛答时,不敢抬头。
“可你却打算率众返回了?”
鲁沛一时无言以对。
“你打算怎么向惠王交代啊?”冷后说时,已看到了鲁沛的惶恐。
“下官没能查到敌人踪迹,自会向惠王请罪!”
“你真没见到敌人?”
鲁沛心中一惊,却只摇了摇头。他不敢抬眼看冷后神色,然心中却对其越发怀疑了。
“嗯,既没看到,那就不可在惠王跟前乱讲。”冷后告诫道。
“是,下官明白。”
冷后想了想,又道:“鲁大人,本宫惜你是个人才,便多说一句。你此番虽未抓到黑电妖,却不是什么大错,但你若胡乱猜疑,扰得人心惶惶,那罪过可不小!所以你该如何行事,还得三思。”
“是,下官多谢冷后提醒。”鲁沛点头时,却更觉冷后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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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沛一行离去后,牧紫却因情绪起伏,再次呕血,体力亦渐感不支。方天游见她情况不妙,便施展仙术,临时起了个帐篷,为其避风。
牧翡心急如焚,便又想为母亲注气疗伤,然方天游却摇头道:“你娘此时情形又与刚才不同,刚才那是电功外伤,此时却是情绪内伤,这种伤,只有自己调整,旁人却是无法。”
牧紫在旁,只觉心中忽明忽暗,亦自知命不久矣,此时她心中悲喜交加,还如何平静?所喜者,乃是牧翡沉寂多年,但终是获得了仙体元,所悲者,却是自己走后,牧翡便只孤苦一人,往后路途漫漫,那仙城又如此复杂,他却该如何面对?
牧翡守在她身旁,见她闭着眼,眼角却忽然流下泪来,不觉握住她的手,心痛道:“娘,你很难受么?”他见牧紫不答,又道:“方伯伯说了,你要心情平缓些,才有利恢复。”
牧紫听了,忽缓缓睁了眼,慈爱地看着牧翡道:“翡儿,娘……怕是去不了绿梦山了。”
牧翡听了,不觉两眼一酸,忙道:“不,不会的……”然他话还未完,牧紫便又咳嗽起来。他忙将母亲轻轻扶起,好令她舒缓些,然这一扶,他却落下泪来。母亲在他臂弯里,竟是那样脆弱、单薄,就像风中的芦苇,颤地让人心疼。一想到这最可亲可爱的人渐渐就要远去,他的心便像被掏空了一般,只留下瑟瑟发抖的形骸……他不觉将母亲抱住,万般心疼,却不敢抱得太紧,他知道,母亲已虚弱得承受不住了。
“翡儿,你想去……仙城么?”牧紫忽然问道。
牧翡摇着头,哽咽道:“不,我哪都不去,娘,我只陪着你。”
牧紫不觉笑了,“傻孩子,难道你要……陪我……一辈子?”
牧翡一听“一辈子”,不觉热泪滚滚而下,心中只盼多一刻是一刻。
“翡儿,要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该去仙城看看。”
牧翡心中难受,只不作声。
“你只管放心去,就当……娘在这儿……好好的。”牧紫说时,却也禁不住流下泪来。
方天游听了,也是难过,不禁转身出去了。
“娘,你别说了,快歇会儿,养养神。”牧翡见母亲脸色愈发苍白,心中又痛又怕。
牧紫歇了半响,却一直将牧翡的手握着,还不时微微一紧,牧翡的心也随之一跳,却不知母亲是痛苦难当,还是有许多话想说,却无力表达了。
过了会儿,牧紫忽又睁开眼,嘴唇微微发颤,声音极其低微。
“娘,你说什么?”牧翡忙俯下身,侧耳细听。
“儿啊,娘……终于可以……教你真正的‘玉磬诀’了。”牧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娘,你好好养伤,别——”他一语未完,却觉手上微微一紧,显是母亲坚持要讲。
“娘想现在……就说给你听。”
牧翡不敢违拗,只好倾耳凝听。
牧紫便挣扎着将“玉磬十诀”如何使用仙气的精要,断断续续地讲给了牧翡。她讲时,便又回想起了和丈夫琴瑟和鸣的美妙时光,脸上不禁漾起了笑容……
牧翡低头仔细听着,却觉母亲越讲越缓,声音也越来越低,抬头看时,却见母亲微微一笑,道:“翡儿,娘终算……给你讲完了,你爹爹……要是知道你能……继承此仙诀,定也……高兴。”
牧翡却落泪道:“娘,你放心,我定将此仙诀修成,不叫你和爹爹失望!”
然牧紫却没再答话。
牧翡忙擦了眼泪,想看母亲怎说,却见母亲已闭上了眼,唯嘴角似留有微笑……
“娘,”他轻轻叫了声,只怕她不应。
“娘?”他又唤了声,但确实没了回应。
“娘……”他忽然伏在母亲身上,痛哭起来。
再刚毅的心,也有脆弱的时候,何况他还未满十六岁。是母亲,给了他最初的依靠与安全,这温情,流入血脉,令人眷念。而现在,他的母亲却离开了,眷恋变成了永远的怀念……
方天游在外听得哭声,便觉不妙,跨入帐篷一看,心下也觉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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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牧紫后,方天游问牧翡可愿随他到绿梦仙山。
牧翡心中哀痛,一时全没头绪。
方天游便陪着牧翡。
也不知过了多久,牧翡忽道:“大师,你说来接我,却是何故?”
“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你仙力已成熟,是时候开始修练了。”
“你师父竟认得我?”
方天游爱怜地看着牧翡:“你爹和我既是同门,师父自然知道你了。”
“也就是说,你师父愿意教我仙术?”
“师父说他答应过你爹,若能盼得你仙体出现,便教你修练之道。”
“那你师父怎知我仙体成熟了?”牧翡实是不知仙界之事。
这一问,却把方天游难住了,他便说:“这个……你到时就知道了。”
牧翡想了想,忽道:“大师,我想过几日再去。我想留下再陪陪我娘。”
方天游便点头道:“那好,师父和我便在绿梦山等你。”
方天游陪牧翡坐了一宿,直至天明,方才离开。离开前,还传了他一套隐身法,以便他进入仙城,能够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