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英不得不承认,日本兵的战略素质要强于中国本土的部队,他们有着先进的武器装备基础,以及训练有素的战略头脑和不惜以身殉天皇的武士道精神,这些条件都是中国部队所不具备或者欠缺的,因此才能在数次众寡悬殊的对阵中取得胜利。即使是在即将胜利的时刻,躲在这座山里的敌人团伙,拥有什么样的装备他不能确定。因此时刻小心、不冒进是最基本的原则。
警卫员猫着腰,顺着崖角前进,观察了一番之后,翻身返回,向齐尚英报告道:“团长,没有人,但有其他发现。”
那是一小片开阔地,地上的杂草有被压平的痕迹,可以看出在不久前有数人在此休憩过。齐尚英命令部属四下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不一会儿,战士赵雷报道称有发现,然后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齐尚英定睛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一个烟头,这种烟齐尚英曾不止一次的在日本兵手中缴获过,他自己不抽烟,多是送给战友和部下,但这种白色的卷烟烟头他印象深刻。
“从哪里发现的?”齐尚英接过烟头,略有所思道。
“就在那颗树底下”战士答道。
齐尚英脸上的疑惑之色越加沉重。
他盘算着,干脆蹲下来思索。
从看到这片栖息地,齐尚英就已经怀疑是敌人的栖息所。因为他知道,这座猫儿山由于在周边人们心中的地位,属于少有人涉足的地方。而且,从这片栖息所的面积看来,人应该不会少于十个,当地的猎户,大多单独行动,多的也不过是三四人。这些信息,自然是只有对当地人文环境有所了解的人才能知晓,日本兵却不可能知道。因此成群结队的行兵缓休也尚在情理之中。但以他们的战略素养,不会迷糊到给敌人留下什么像样的追踪痕迹,如果说这成片的休息地是因为对当地人情不通达,便伪造当地居民的休息地而企图蒙混过关,但这显而易见的烟头,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有什么更深的阴谋?想到这里,齐尚英命令队伍进一步仔细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一行人找了又找,再也没有其他发现,齐尚英便下令终止了此项任务。
此时夕阳已快下山,齐尚英掏出怀表估算了一下天黑的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他尚未得到秦柱方面的反馈,从目前的形势推算,自己应该离敌人更近,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并消灭敌人,如果将战斗推迟或者越过今晚,那么敌人很有可能在眼皮底下逃脱。
理想与现实往往存在差距,尽管带的一手好兵,战士又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但两个多小时的追击工作仍然未得到突破性的进展,齐尚英感觉一直在撵着敌人追踪,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天终于黑下来,与此同至的还有一场瓢泼大雨。
雨下的又急又怪,白天的时候阳光还穿过层层树叶,照射在这荒山野岭的肌肤上。就像前一秒钟还阳光普照,下一秒就突然暴雨倾盆,连乌云密布的过度都省略掉了。对于山里天气的多变,齐尚英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他命令队伍加速行军,直奔山顶,虽然他没有见过,但据姬狐所言,在山顶应该有座供奉着二郎神的道观,整座山的就那里是个极佳的位置,不会担心敌人居高临下的突然袭击,以敌人的兵力也绝不会对自己形成包围之势,如果他们敢来,正是自己求之不得。这样的天气,敌人多半也不会连夜行军,那样会有葬身虎口和跌落悬崖的风险。一旦敌人遇到险情,极有可能开枪抵抗,一旦听到枪声,山顶又可以第一时间奔赴战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敌人也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达山顶,如果自己先到,那么就可以以逸待劳。想到这里,齐尚英便命令队伍加快速度,一定要在敌人到达之前到达。然而他当时绝不会想到,这个决策,数十年后,改变了他孙子一生的命运。
暴雨如注,沿着山体倾泻而下,部队脚下打滑,行军已然十分困难。齐尚英带领队伍,尽量寻找植根于岩石的不算粗壮的树木,用手臂抱住,反作用力于躯体,亦步亦趋的艰难行进。透过瓢泼大雨拍打树叶和岩壁的哗哗声,齐尚英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他示意部队停止前进,原地静止待命,然后静下心来倾听。没错,除了雨声,似乎还有什么声音,忽远忽近,如泣如诉。作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自然不信荒郊野鬼的民间故事,但这声音却实在诡异,不像是自然界生物发出来的,他摇摇头,以为是一天的行军劳累过度导致的幻听,便集中精神命令部队继续攀爬。经过千辛万苦后,总算顺利到达山顶。
达到山顶,齐尚英举起行军手电,准备寻找传说中的二郎道观,刚刚抬头,却不由得一惊,一座神庙赫然出现在眼前。或许太过突兀,等稳下心来,齐尚英才发现,这道观规模并不大,毕竟是村民集资修建,只是位置太过靠近山体斜坡,自己又刚刚从半山爬上来,没有心理准备,以为道观多是建立在山顶中心的开阔位置,未料到这座道观个性的矗立在这里。齐尚英看了看方位,这座道观坐北朝南,由于在山体的位置靠最前方,早晨如果晴朗,阳光会第一时间照在建筑上。
齐尚英让队伍分散,只留自己手中的一把手电筒亮着,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战士们的安全,在夜里能视物的前提下,如果敌人在山顶伏击,那么只会射击有光亮的点,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伤亡,保留有生力量与敌人斡旋战斗。幸运的是,齐尚英并没有受到攻击。
他提醒部属小心谨慎,然后拳头一握,已率先冲进了神庙。剩下的十几人紧随他的脚步,一拥而上。
除了被蜘蛛网覆盖的密密麻麻的神像和神像身边的一条同样被覆盖的犬形的石雕外,什么东西也没有,神案上早已布满灰尘,上面分散着三三两两的猫的爪印和一个可以称为古董的供盘。在桌子脚下,翻倒着一个香炉,香炉里的香灰尚在,想必是多年前居住在狡村的村民烧完留下的。齐尚英用脚踢了一下香炉,灰撒了一地。
“没人”齐尚英对众人道,“随便找个位置休息一下,吴刚、赵谦,你俩出门把守,有任何风吹草动无需禀报,直接开枪示警。”
两名战士应声而出。
道观容积有限,且年久失修,屋顶不少地方都已开始稀稀拉拉的漏雨。即使出去两个人,才能勉强容身,中间留下个方圆几平米的空地,正合适起堆火烘烤衣服。烧火的材料找起来不难,原本两个干燥的蒲团拆解后就是上好的生火材料,齐尚英又命令将两个破败的椅子拆了,齐尚英掏出火折子,一堆火就此燃起。
众人围坐,潮湿的身体随着火势和时间,逐渐去湿,众人身体均冒出蒸腾热气。身体渐发暖意,齐尚英才开始注意火光照耀下的神像。他缓缓站起身,用墙角的扫帚,举到神像前,轻轻拂去覆盖着神像的蜘蛛网,一座些许风化的神像便呈现眼前。
火光照耀下的神像英武挺拔,飒爽英姿,三尖两刃刀紧握在手中,双目炯炯有神。齐尚英对于神像的研究不多,但从小从评书先生口中也听过关于二郎神的神话故事,知道这二郎神君最突出的特征便是双眉间一只开了的天眼。他本能的望向神像的眉心,不由一愣,只见神像眉心原本长眼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一个眼睛形状的凹坑。想必是时间长了,天眼的地方未采用耐风化腐蚀的材料,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在神像身边还应有一条啸天神犬,齐尚英接着将神犬身上的蛛网灰尘拂去,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