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到清明节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唐代诗人杜牧的这首《清明》。清明节,又叫踏青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也是最重要的祭祀节日之一,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印象中家乡山西祭祖扫墓的日子比较隆重的就属“清明节”、“中元节”、“十念日(十月初一)”。
山西旧有“清明细雨催人哀,漠漠头野花开,手端祭品肩扛锹,都为先坟上土来”的民谣,生动地概括了时人的心情与扫墓的特点。小时候每到清明节前,奶奶便会使唤我到村里的小卖铺买上几张白纸、几张黄纸,回来后剪成漂亮的黄白相间的纸扎(冥钞),留下一些白纸(冥衣)整齐地叠放好。待馒头蒸好后,在清明节一大早把馒头、果品、肉品、酒、香放入那种手工编织的篮子,纸扎、白纸往上面一盖,一份完整的祭品就准备好了。吃过早饭,爸爸、叔叔们会相跟着到祖坟,给祖先带去食物、衣服、钱,据说他们会把祭品摆放整齐,燃上焚香,点燃纸扎,将酒樽里的酒倒三杯到地上,喊祖先过来吃东西,换新衣,然后铲除坟头杂草,为祖先修整阴宅。
父亲说唐朝时候我们家祖坟就在这里了(朱村,我的家乡),当然这有点夸张,但是我们家的祖坟确实占据了很大一块土地,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去过,按照辈分排,爷爷的坟头都到地中间偏下的位置了,那前面都是我的列祖列宗。
老家的传统,祭祖一般小孩和女人不去,嫁出去的女儿只有中元节才能回祖坟祭祀,亲人去世出殡的那一天除外,所以我也仅去过那么一次,带着满满的好奇,和深深的哀伤。那年,我只有12岁。
10岁以前都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爷爷家住窑洞,北面有一排平房,一个大大的院子,两家人,中间矮矮的院墙隔开,另外半边院子是曹爷爷家的,大门是共用的,茅房也是,茅房是那种露天的,两块石板架在一个大坑上。
爷爷去世是在他生病后的第二年,头年爷爷生病倒在茅房,小小的我端着尿盆去厕所时,看到爷爷倒在茅石板上,奶奶催了我几次洗漱,我都说爷爷在厕所。我吓傻了,我不敢说,“茅石板上睡觉——离死不远了”,这是老家的一句歇后语,我隐约觉得爷爷已经死了。直到过了很久,也许当时很挣扎,很煎熬,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件事情,所以感觉时间特别的漫长,在奶奶再三追问下,我才说,“爷爷在茅房睡觉了”。
奶奶和五叔、六叔都慌了,赶紧跑到茅房把爷爷抬回屋,喊村里的王医生过来看,喊其他的叔叔伯伯们过来帮忙。王医生来了,奶奶向医生说明情况时还在呵斥我:“你说这孩子傻不傻,她爷爷都躺茅石板上了,她都不知道喊人。”
那个医生叫王爱狗,我们村的,附近比较有名的医生。帮爷爷输上液后,告诉奶奶:“幸亏这孩子没早说,要是刚摔倒就抬起来,命就没了”。后来得知爷爷得的是脑血栓,救治后命是保住了,可是眼部某根神经坏掉了,眼睛睁不开,奶奶每天早上起来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拿来剪刀和白色胶布,剪下细细的两条胶布粘到爷爷眼睛上,这样爷爷眼前就又光明起来了。直到现在我记得爷爷的样子,总是眼睛上粘着两道白色胶布,因为那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坚持了10个月,爷爷还是去了,去的那天我跟二姐一起到奶奶家院子里玩,奶奶看着傻傻的俩人发话:“你爷爷死了都不知道哭”。其实,我们听说了,但是那是第一次经历生死,也许真的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生离死别对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似乎有点遥远。
再后来大姑没了,三姑也在去年没了,这就是我迄今为止经历的至亲的离去,但那些没有亲临葬礼现场的离去,我总感觉亲人犹在,特别是大姑。我是个唯物派,亦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人死了还有什么,就像那些动物,留下一堆腐烂的尸骨,更不相信所谓鬼神学说。
但我每年依旧会梦见大姑,还是原来的大姑,大大眼睛,深深酒窝的大姑,还是在那深深院墙、长长过道后转弯才到的大姑家的四合院。因了小时候的亲热而留下的割舍不断的亲情。
南下求学、远嫁异地后,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觉得亏了家人太多的情,欠了家乡太多的恩。每每清明节看到路上行人举着花花绿绿的纸扎去祭祀他们的祖先,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不肖子孙,愧对了离去的祖先们。唐人杜牧清明时节远在异乡奔波,用喝酒作诗的方式祭祀他的祖先,今年的我亦第一次以冥想的方式来告慰祖先。
接触冥想起源于瑜伽,瑜伽冥想的真义是把心、意、灵完全专注在原始之初之中,通过冥想来制服心灵,并超脱物质欲念。而西化了的冥想是通过简单的练习,帮助人们告别负面情绪,重新掌控生活。我喜欢的冥想练习法是“观心自静法”,用自己的心观看、体察,分析自己的思绪杂念,任杂念思绪流淌,不加干涉,久则自归平静。
“冥想祭祀”,以后我还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祭祀我远方的祖先,不需祭品,无需纸扎,不用点火,不用焚香,减少了奔波劳累,避免了山火发生。我静静地端坐,慢慢地思考,任凭思绪回到那遥远的家乡,忆起那遥远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