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唱到深情的词句,我眼前就会浮现出海琴那满含忧虑的双眼,事实上我们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未有过联系。思念的的确确是一种病,让人病入膏肓。
唱得越是动情,我就越觉得孤单,这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狂欢吧:如果自己够出息,海琴大可不必背井离乡只身跟我来到北京,每天禁受这浸入骨髓的寒冷;如果自己够出息,也就不必寒酸到两个人只点得起一碗面条,还要再加点爱情才勉强够充饥;如果自己够出息,就可以趁对方在独自看雪时悄悄从背后紧紧地一个拥抱,制造出很多值得铭记的浪漫回忆。
但今夜,我开始觉得无助和惶恐,只能任凭酒水在肚子里翻腾。撕心裂肺地唱着情歌,却无人能够听得懂,也没人愿意去听懂。
破碎的酒杯,沙哑的歌声,荒诞而可悲的青春,夜渐渐蔓延开去……
雪下了整整一夜,让这个世界变得分外纯净,但这场雪给人们带来的欢愉才刚刚开始!
在半醒半梦之际,我隐约感觉到怀里躺着个赤着身的女人,一只手已被对方压得有些发麻,另一只手也不自主地在其胸前游荡起来。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春梦,但那触感是却如此的真实,真实得有些欲罢不能……
我突然惊醒,整个人像装了弹簧般笔直地弹了起来,眼前的既成事实犹如晴天霹雳:方洁柔一丝不挂地卧在床上,雪白的身体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皙,曲线玲珑不可方物……
我赶紧一把拉被子将她盖住,这才发现自己也没着任何衣物。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下闯大祸了:这一夜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该怎么向海琴交代?
曾以为这种事在我身上绝无发生的可能,但眼前这叫什么事啊!
环顾四周,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自己的衣物,在迅速拾起穿好后,我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我努力回想着昨日夜里发生的一切,但记忆却从唱歌喝酒处开始断片。
就在我尽力去捕捉记忆的蛛丝马迹时,被子里突然传出方洁柔关切的声音:“你头还痛吗?”
我默不作声。
“泽阳,干嘛起这么早,你把人家都弄醒了。”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娇柔,却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这是哪?”我问她。若是酒店的话绝不会有这么温馨,粉色系的室内装饰透露出这一定是女孩子的闺房。房间里各种物品整齐划一地摆放着,窗边的位置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陈列着各类化妆品。
“我家啊,怎么啦?”
我问她:“我们不是在天上人间喝酒唱歌的吗?陈枫和黄大仙他们人呢?”
“你还管他们呀!昨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然后他们就先走了,只留下我们俩。要不是我打了辆车顺便把你带回家,你估计得躺大街上了!”
我突然不安:“哦!那你说这是你家,你父母呢?”
“他们在国外,不常回来。”
难怪父母疏于管教,方洁柔居然敢把我这个“陌生男人”往家里带。
我冷冷地说:“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不能!”
“我有女朋友的,我很爱她!”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手机!”她特别平静地说。
自打跟海琴在一起之后,我就不再给手机上锁,一直都问心无愧地去爱着一个人。手机里保存了跟海琴在一起以来的绝大多数短信,还有许多旅行时的照片,一些自己精心制作的纪念性卡片图片样本,它们陪我一起见证着跟海琴一路走来的苦辣酸甜。
听到手机被人翻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事别乱看人家手机!”
方洁柔哦了一声。
她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朝我走过来。这样诱惑的一幕,我却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观望。
“你能把衣服穿好吗?这么冷的天,别着凉了!”我从嘴里挤出这些话来。
她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说:“你先把衣服穿好,算我求你了!”
“你这样是在求人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也叫求人吗?”说完,她走到我身旁靠着我坐了下来。
我只敢看她的脸,那是一张清纯的精致的女人的脸,也是每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吻下去的脸。但这一刻,我心里被愧疚充斥得无力去欣赏,只想逃避,逃得越远越好。
她伸手撩了撩散乱的头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我真的喜欢你!”
我默不作声,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怯懦地想要去摆脱一个女人。
方洁柔拉了我的手,放到她的胸前:“真的有34C,我没骗你,我真的喜欢你!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而且在没跟你那个之前我一直都是清白之身!”
她眨巴着那双魅惑的大眼睛,双眼皮清晰地勾出两道迷人的线条。
我立即把手抽离,对她说:“我没权没势,也不是富二代,您放过我好吗?”多么无力的讨饶,连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你是不是嫌弃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不,我没有嫌弃任何人,我嫌弃我自己!”
她突然拉开粉红的被子,一张洁白的床单出现在眼前,我猛地看到雪白的床单上印着几点玫红,仿佛盛开的梅花娇艳欲滴。她居然是第一次……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我特别震惊地起身想要逃走,方洁柔突然哭泣着从后面紧紧抱着我。我一时狠不下心,竟停下了脚步:“那你去把衣服穿上好吗?”
“那你答应我不准趁机溜走!”
“我不走!”
她松了松手突然又抱得更紧:“我不相信你,一旦我松开手你就会夺门而出,我才不要相信你的鬼话!”
“我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如果我真决定要走,你求我也没用!”
她放开了手,转身去穿衣服。我呆呆地立在那里,良久才憋出一句:“喂!你好了吗?”
她因为我没有执意离开而格外高兴:“好了!但是我饿了,你带我出去吃东西好吗?”
我转身告诉她:“不好!我不饿!”
“家里面没吃的了,就算是我带你出去吃总行了吧,你不吃的话可以看着我吃!”方洁柔话语里满满都是喜悦。
我急眼了:“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就放过我吧!”
“好!不过你得等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好!”说着她从我身边走过,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她亭亭玉立,高挑可人。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如此美丽的她为何要给我唱这么一出?我又何德何能让她付出自己的第一次?难不成是为了钱?
我走到窗户处,拉开半掩的窗帘,外边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亮得有些刺眼。一对情侣手拉着手在雪地里玩耍,忽而抓一把雪相互打闹,忽而抱在一起相互暧昧,再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我的视线……
今天不是周六吗?海琴不用上班,我们也可以一起牵手在雪中漫步,还可以叫上三两好友来一场久违的雪仗。想到这里,我更加觉得愧疚……
转身到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却开不了机,一定是方洁柔在偷看手机时把电都用干了。想给海琴通个电话的念头落为泡影,头晕晕的让人特别难受,我拉了被子然后无力地钻进了被窝。被窝里面还有些许的余温,暖暖的特别舒服。
在这么柔软的床上,我突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方洁柔坐在床头正盯着我看。
“你醒啦?可真能睡!这一觉都从早餐时间睡到午饭时间了,我终于发现了一只比我还能睡的猪!”她打趣到。
我没说话,抬起头看了看她,又一把拉被子盖住了脸,试图避开她复杂的眼神。但该来的迟早会来,逃得了一时终究逃不了一世,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问清楚方洁柔到底是什么居心。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不难打发,无非就是钱的问题,但钱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来说,绝对是一个大问题!
“说吧,你要多少钱!”我鼓足了勇气,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对方说的数字能够稍微小点,让我穷极一生能够负担得起。
她怒视着我:“郑泽阳,你真混蛋!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是为了钱!”
方洁柔容貌身材那是没得说,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是美艳之至:柳眉轻皱,红唇微撅,楚楚动人。她应该是趁我睡着的时候精心打扮了一番,但此时我实在无心欣赏,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用在这里一筹莫展,肠子都快悔青了。
我问她:“那你为了什么?为了爱情吗?”
她变得委屈起来,嗲声嗲气:“不然咧?人家真的爱上你了嘛。”
我说:“你都不了解我,你凭什么说已经爱上了我?万一我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呢?”
“我知道你不是的。”
“我们认识顶多二十个小时,你居然说爱上了我?”
方洁柔狡辩到:“时间不是衡量爱情的标准,认识十年跟认识十分钟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又一个爱情的理想主义者,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十分不屑:“我有女朋,我们感情很好!”
我迷茫地盯着她,那样美丽动人的她,良久我才又开口说到:“你还太小,你不懂什么叫感情,至少我们这种不能被称作感情!”
“什么叫不懂感情?你们又没结婚,感情再好也会变的嘛!如果你允许,我愿意跟她比一比到底谁更爱你!”
我说:“你跟她没法比!况且我爱的人是她不是你!”
这绝对是对方洁柔最绝情的拒绝,她突然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落下来。今日留下的泪,都是昨天脑子里进的水,把泪流干了脑子自然也就清醒了!
但我一直对流泪的女人没有什么抵抗力,眼前哭泣的方洁柔更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快别哭了,你不是饿吗?我答应请你吃饭。”我给她递了纸巾,刚好纸巾的牌子就是洁柔。淡淡茶香,应该可以很快抚平方洁柔那些苦涩的泪水吧。
“看来你手机里那条短信是真的,你特受不了女孩儿掉眼泪!”方洁柔止住了哭声,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那条短信是在大理时,有次跟海琴吵架后留下的。通过翻看我的手机,她竟然也对我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她的计谋和手段也毫无疑问地在证明着她绝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人们常说女人心海底针,连这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都这么不简单,看来任何企图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做法想必都是愚蠢的。
我对她说:“女人啊,别轻易掉眼泪。若是真想要落泪,也找个值得的人吧!”
方洁柔突然开心地说:“为了你什么都值得!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快想想要请我吃什么,我去收拾收拾东西就走!”
天上掉下个方洁柔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老天还真会开玩笑,怎么不在我最缺爱最颓废的那段日子安排这种好事。
等她收拾完东西,我们下了楼。出了小区大门,我突然发现这个地方是那么的眼熟,以前上班时经常路过这里从却没进到过小区里面。沿着脚下这条路再往前一百来米,那不就是陈琳琳家的所在地?想到这里,我偷偷放慢了脚步。
方洁柔穿了件长款白色毛领羽绒服,脚下是一双黑色高跟长筒靴,走起路来慢吞吞的,看上去特别滑稽可爱。见我慢了下来,她说到:“你终于良心发现,肯等等我了。”
“什么叫良心发现?我狼心狗肺的,别跟我谈人性!”
“干嘛要伪装自己以拒人千里之外呢?你累不累啊?”
“累!但累你不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放不放过还有什么意义!”她撅嘴笑着。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我和海琴超过六十个小时未有联系,我隐约感觉到事态变得很严重,至于后果有多么不堪就全权听天由命吧。
我带方洁柔到以前我常去的那家面馆,请她吃了碗炸酱面。那家面馆在陈琳琳家对面的街上,一年前我经常到那儿打着吃面的幌子,企图能够和陈琳琳不期而遇。也是因为这样,我开始对老北京炸酱面情有独钟,慢慢地爱上了那种一边吃面一边等待的感觉。
吃完面,我总算借故逃离了方洁柔,但条件是每个星期我必须到她家登门拜访一次,而且时间得由她说了算。我想,她也没说只能是我一个人去啊,等我回去恳求海琴的宽恕,下次俩人一起去好好拜访她,一定会给她一个超大的惊喜!
算盘打起来可以说简单明了,但实施起来难度倍儿大。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海琴会不会原谅暂且不说,该怎么恬不知耻地向她开口才是问题的关键。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只有刘洋的老爸在家,海琴和刘洋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后海看雪。一定是海琴的主意,南方女孩对于冰天雪地的向往可见一斑,而对于习惯了大雪纷飞的北方人来说,这场雪平常到惊不起内心的半点波澜。习以为常便不足为奇,于感情,于工作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太熟悉所以才会不放在心上,才不会抱着一生一世的态度去悉心关照。
院子里的积雪很厚,老人家闲不住非要铲雪。我和刘叔打算铲出三条由大门通向东西厢房和正房的小道,小道还未完工,就有鸟儿飞来在地上叽叽喳喳叫着乞食,刘叔又回屋拿来些小米,给鸟儿们喂食。虽然三条小道在白雪覆盖下的院子里极不和谐,但因为多了几只鸟的缘故,场面又变得很有田园生活的味道。对于整日奔波在忙碌工作中的人来说,这样恬淡的生活也是令人向往的。
我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海琴,但又害怕见到她之后没有勇气说一句对不起。这一个下午,时间都过得特别缓慢,几次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海琴,却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拨号界面不敢按下去。爱人之间由毫无顾忌无话不说到讲什么都瞻前顾后,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啊。
我和刘叔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刘洋和海琴依旧没有回来,倒是陈枫不知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晚饭算是被我赶上了!”陈枫给刘叔带来了他最喜欢的茶具,老人家平时在家里没事就养养花喝喝茶什么的,这间屋子里也不知收藏了多少套茶具。
“你们年轻人总是铺张浪费,你看我这里都这么多茶具了,还不停地给我带,我一盏茶轮换一套茶具都得用好几天啊。”刘叔客气地说,但收礼物的行动却丝毫不客气。
我突然逗乐:“刘叔啊,您看您收到的都是些茶具,我收到的就全是杯具,要不要改天拿来跟您交换交换?”
刘叔不肯:“你那杯具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你还别说,马上又要悲剧了。黄大仙约我们今晚到酒吧喝酒,还说泽阳你必须要到场。”陈枫说。
“刘叔您看,这就是我的悲剧!周末都不让人消停!”
刘叔倚老卖老:“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吃吃苦,谁没有年轻过啊,我年轻那时候比你这悲剧多了!”
是啊,谁没年轻过!因为年轻,谁没犯过错!谁不需要为了犯下的过错去虔心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