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独自在餐馆等人,而且还等了很久,这多半是被人放了鸽子。
想到这里,我豪气万丈地对她说:“你是一个人吗?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用餐的,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人多一点也会热闹不少!”
她很冷漠地回答:“别打这种感情牌!你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把位置让给你们,门儿都没有!要想坐在我这桌吃饭,除非待会儿我女朋友真的不来了,不然的话绝无可能!”
海琴拉了拉我,耳语到:“别理这种人!说不定是个人妖呢,咱惹不起!要不我们跟服务员讲讲换个位置吧。”
这家火锅店是方圆几里最具名气的,所以生意兴隆,常常人满为患,顾客得提前预约才能安排位置。换个位置没想象中那么简单,除非愿意再等上两三个小时。可现在的我已是饥肠辘辘,自然不可能同意换个位置的建议,再无聊而煎熬地等上几个小时绝对会让人发疯。更何况,这也是我们的位置,怎么可能轻易地拱手相让?
我冲她说到:“小兄弟,你女朋友该不会跟人私奔了吧?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找找,趁时间还早,晚了就人去楼空了!”
“我呸!你女朋友才跟人私奔呢?你是故意找茬是吧?”她把手机拍在桌子上,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你可轻点,手机摔坏了可跟我没关系!”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我自己的手机我怎么乐意怎么摔,你少管闲事?”女孩开始愤怒。
这样娇生惯养的女孩确实需要一些惩罚,所以我也跟着来气:“跟你直说了吧,今天这位置我是要定了!哪怕是你今天把手机拍成碎片,我都不可能轻易把位置给你!”
我顺手拉了把椅子,沉沉地坐下去:“没办法,哥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在这里把午饭给解决了!”
她回答:“你好几天没吃饭关我屁事?世界已经如此冷漠,你就不要再装可怜博取同情心了。还是那句老话,要想得到这位置呀,门儿都没有!”她看我比她还要强势,就有些没了底气。
我也舒缓了下,说:“小妹妹,你怎么这么倔脾气呢?何必跟我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到:“我要是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天这顿饭我就吃不成了!”
我和她继续僵持着,海琴满脸尴尬地在一旁观望。这时餐厅的一个女服务员端着茶走了过来并问到:“几位先用茶,可以给你们上菜了吗?”
“可以了,赶紧上菜!”一听到马上就可以上菜吃饭,我就觉得生活突然变得美好起来,哪怕我现在身上真的掏不出半毛钱,这顿饭都属于蹭吃蹭喝。
“不可以,再等等吧!”女孩反驳到。
餐厅的服务员蒙圈了:“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当然是听我的!”我和她几乎同时说到。
服务员莞尔一笑,说:“看来你们都还不饿,那等你们决定了之后再来叫我吧!”说完一个潇洒的转身,留下我们继续僵持。
“我跟你说,要是我今天饿死在这里,你得负全责!”我瞪了她一眼,肚子里的酸水因为饥饿拼命地往嗓子眼聚集。不过说实在的,这个的服务员脾气确实蛮大,完全不把顾客当做上帝。
女孩有些生气地说:“你就是传说中的地痞无赖吧?你今天若是饿死在这了,那就扔出去喂狗吧,也算是为民除害,岂不大快人心?”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我怎么就跟一个小女孩给杠上了?对方还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争锋相对,这真的是很不给面子。
突然,坐在一旁的海琴不紧不慢地说到:“我说你们吵够了没有?吵够了的话赶紧解决问题吧,大家都还饿着呢?”
当下的问题是我们都定了这家餐厅的同一个位置,但这好像不是我们的问题吧?完全是餐厅安排不当造成的,只要把服务员叫过来问一问是怎么安排位置的,所有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大概结果是必然会有一方吃不到这顿饭,所以我们都不愿意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我和那女孩都沉默了,俩人静静地坐着,打算一直耗下去。谁知我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竟咕咕叫出了声,惹来对方的一阵窃喜。
“算你厉害!我输了!”我起身准备出包厢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安排位置的。在我伸手开门的同时,刘洋突然推开门,“咣”一声直直撞在我的额头上。我终于相信,人在晦气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郑泽阳,你还好吧?”刘洋连连致歉。
“让我缓缓!”我揉了揉脑门,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疼痛让时间短暂凝固了。让我觉得不大习惯的是,刘洋刚才居然那么手足无措地关心我,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说:怎么是你呀,早知道我就推重一点了!
“刘洋,你去接的人就是他?他就是郑泽阳?不会吧?”那女孩惊异地大声问到,然后一脸的茫然。
“对啊,你们刚才聊得怎么样?还愉快吧?”
不得不说,这真的算一次糟糕的初次见面:一上来就开始互掐,中场的时候突然脑袋被门砸了,发现原来对方竟是朋友的朋友……
“很愉快!”我和那女孩异口同声,然后两人都笑了。
“位置到底是谁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很多时候我们离真相也只差一步之遥,但却因为各自耍着心机而造成诸多误会。
刘洋问我:“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给你介绍认识一个女孩吗。”
“额……不记得了……你有跟我说过吗?”我努力回忆着,不过还真没什么印象了。往事随风,多半都消失得了无踪迹。
“好吧,那我现在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石薇,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有一次你在酒吧喝醉跟她见过面的,还记不记得那天有人跟你抢着要献唱来着?”刘洋看我面无表情,悻悻地说:“好吧,就当我没说!”
这时石薇走到我的跟前,然后伸出手很严肃地说到:“郑泽阳你好,我叫石薇,石头上的蔷薇!”
我礼貌性地伸出了手,说:“你好!”
我们就算是简单地握手言和了,不过,我还是不大喜欢这个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她看刘洋时,眼神里流露出的暧昧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石薇的的确确是一个女同性恋者。至于我是怎么发现石薇是个蕾丝边的,故事还得从我和海琴入住到刘洋家的老房子说起。
再次回到北京,我没有执意选择到外边租房,一来确实没钱,三餐都得靠几个好友的接济才能维持;二来脑袋也终于开窍,不会再因为放不下面子而苦了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因此,我“死皮赖脸”接受了刘洋的帮助,住到了她家的老宅——那是坐落于什刹海一个古老胡同里的四合院,房子的年代应该比我老家的老房子还要久远。
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像这样的很多四合院便沦为了大杂院,而改革开放后随着城市改造的开展,很多传统四合院也被渐渐拆毁。幸运的是,刘洋家的老宅在完完全全改头换面之前,成了政府部门的重点保护院落,最终得以幸存。
我被安排到老宅院的东侧厢房,海琴则跟刘洋住在西侧厢房,正房为主人家的住室。四合院清净和恬适的生活总会让我不经意间想起在湖南老家度过的每一寸时光,只是回忆总归是回忆,过去的总该让它过去……
由于在北京有那么几个靠谱的朋友,海琴的工作问题也很容易得到了解决,而我每天跟着陈枫东跑跑西跑跑,尽力去寻找让他公司重新运转的机会。与海琴规律的杂志社文字编辑工作比起来,我的工作则没多大约束,看起来像是个无业游民。
清晨的几声鸟叫把我吵醒,窗外的天空依然迷一样的灰蒙蒙。我伸手从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有十个未接电话,还有两条短信。
昨晚和陈枫去拜访一个之前合作的老客户,但一听到我们是因为公司资金周转不开需要寻求帮助,对方突然话风陡转,说自己也业务紧张,最近又斥资接了一个大单子,估计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像之前的多次登门拜访一样,我们怀着希望而来最后又无功而返,这样下去,陈枫家的公司半个月内必定破产。
一气之下,我们提了两打啤酒爬上天台,喝到凌晨两点多,后来怎么回的家都完全没有印象……
我带着倦意翻看了那两条信息:
“你们出什么情况了吗?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你绝对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担心你。”短信末尾是“爱你的海猪”五个字落款。
另一条短信是刘洋给发的——“看来这次旅行回来你真的变了,开朗和成熟了很多,真高兴看到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半死不活!很开心我们都在为了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努力活着,不过记得下次别再爬上天台去喝酒了,这么高的楼层,万一喝醉了想要往下跳呢?”
看来昨天又是刘洋送我回的家,这样的朋友总会让人觉得对她亏欠太多而无力偿还。
新年伊始的北京越加寒冷,早上起床俨然成了一件极需要勇气的事,就这样我又继续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快到午饭时间,我拖着疲乏的身躯起了床,灵魂仿佛飘在空气中,轻盈而虚无。以前一醉解千愁,现如今对酒醉却不由得害怕起来,尤其是大醉清醒后那种虚脱般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我推开房门,看到刘洋的父亲站在房前的石阶上给院落里的小鸟喂食,刘叔关切地问我:“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
我回答:“谢谢刘叔关心,能住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直是无可挑剔,要是放在旧社会,能住得起的院子绝对算得上是土财主了!”
“当年的财主可比这般好多了,那可是一个地方的土霸王啊,坐拥百亩良田,剥削人民不说,还掌控着劳苦大众的生杀大权。”
我想了想,抱怨到:“新社会时期的那些个资本家也不比土财主差多少啊,只要还没实现伟大的共产主义,剥削就永远存在。而且随着社会资本的不断集中,少数富起来的人正一步步掌控了穷苦人民的生杀大权,剥削不但没被缓解反而与日俱增呀。”
“这倒也是。”刘叔说。
院子里的那群鸟儿似乎并不怕人,尽管我和刘叔在那里大声攀谈,它们也丝毫没有觉得惊慌,反而蹦蹦哒哒地昂着小脑袋瞅着我们。
刘叔撒了一把小米,鸟儿们扑哧了几下翅膀,便开始在地上争抢着啄食。
我立即追问:“叔啊,您把自己喂鹦鹉的小米都拿来喂鸟了。怪不得它们胆儿这么大。原来都是跟人接触久了,产生了感情。”
刘叔脸上突然挤起些许皱纹,说到:“那只鹦鹉啊,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我立即追问。
“昨天夜里,它突然在鸟笼里惊恐不安,上窜吓跳。我也没太在意,哪知今天早上它就暴毙在了笼子里。”
养鸟人自然对鸟也是有感情的,尤其像刘洋的老爸,早年和妻子离了婚,为了好好抚养女儿选择不再娶妻,能有一个养鸟的心灵寄托方式实属不易。
“那只鹦鹉您应该养了有三四年了吧?”我问刘叔。
“刚好四年。我还记得那年我出了车祸,洋洋怕我在家静养的时候会觉得无聊所以买了只鹦鹉给我在家解闷,这一转眼都四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简单应和着,和一个长辈聊世事变迁也只能是少说多听,你所谓的那些沧桑和岁月不饶人也趁早刨个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