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在座的东北哥们说一口地道的方言:“哎呀妈,梦想咋能没有呢?我就想当一个卡车司机,那样的话就不用害怕在大街上被那些飞速开过的豪华小轿车给撞了!”
阿鹏哥继续问:“黑妹,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越南黑妹突然表现得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梦想就是学好中文,将来也找个中国男人!”虽然她的语调有些奇怪,但好歹也能让人听明白,我们都祝福她能够把中文学好。
小作家睿智一笑:“我的梦想就是听完阿鹏哥的故事,然后给你写一本书,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囚徒的自由》!即使现在的我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作家,甚至连酒钱都付不起,但你大可相信我,这事一定能办成也必须办成。”我相信他有才华成为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因为他全身上下透着的邋遢和酸楚已经达到了一个文人墨客的终极要求。穷困苦难会让人有所成就,但有时也有可能会让人自甘堕落!
我则调侃地说:“我没有梦想,因为梦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他们的小梦想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可以值得一提的梦想,所谓的梦想已经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长河里,无迹可寻。
要是真要说个梦想,我希望可以沐浴着午后暖暖的阳光,和自己最爱的人等待天黑。
阿鹏哥又给我们调了一杯酒,他到酒吧的柜台处取来一本相册,让我们和他一起回忆在比利时的日子。相册有些陈旧,已经被翻得起了褶子,里面全都是阿鹏哥和雪莉在下雪天的照片。不得不承认的是雪莉真的很美,像照片里的雪一样,美得耀眼。
阿鹏哥突然说:“我也有一个梦想,梦想能够再见她一面,可是我又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
东北爷们快速抢答:“你就说long time no see!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完我们全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他吓得赶紧喝了一口酒。
小作家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解释一下当初为何不辞而别,再讲讲你在监狱里所吃的苦所受的罪,我想她会理解的。”
我选择了沉默,这样的爱情太过沉重,我觉得自己没有去说些什么的勇气。
这场雪连续下了两天,积雪压断了路旁的树枝,因为这里很少下雪而且还这么大,树木都有些招架不住。银装素裹的世界,纯净而安详,美不胜收。同时,大雪还给这里的人带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欢愉,也让阿鹏哥终于有勇气向别人讲述他的那些过往。我想雪化了,他应该也就释怀了吧,背着那么一段沉重的回忆怎么能自由自在地好好活着?人终归是要向前,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都得想办法让自己解脱,带着遗憾和懊悔进入坟墓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又是一个幽静的深夜,我都记不起这样的夜看了多少遍,时间总是静静地周而复始,无声无息,让人摸不着它半点的身影。这天是周末,我和海琴都没上班,我们照例陪海辰到海边走走。海辰已经怀胎八月,肚子挺了一大圈,她也请了产假在家安心养胎待产,静静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我问海辰:“辰姐,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有什么感想?”她穿着孕妇装的样子让我不自觉猜想海琴穿成这样该是怎样一道风景。
海辰用手摸了摸溜圆的肚子,说:“感觉压力山大,你要不要也怀个孕试试?不过怀孕也是件挺幸福的事,想着自己忍受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自己的孩子,有点开心得不知所措!”
我回答:“怀孕这个事就交给你妹妹吧。”
说完这话,海琴回敬我一记销魂的“夺命爪”,疼得我连连告饶。
“不怀就不怀嘛,干嘛非得掐人呢?你们女孩子怎么都喜欢来这招?”我抱怨。
海琴说:“我们女孩子?赶紧交代除了我都还有谁?”
“你该不会要和我的过去较劲吧?那得交代三天三夜!”对于女生的爱猜疑的天性,最好是能立刻断了她的念想。
与其说是陪海辰散步不如说是我和海琴两个人的肆意打闹。海琴突然问我:“你说我们在一起多久可以结婚啊?”
我说:“当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的时候自然就可以结婚!干嘛问这个问题啊?二十四岁谈结婚是不是有些过早?”事实上我也没想那么长远,和白首不分离比起来,我更乐意相信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阿鹏哥的经历,更让我怀疑爱情,命运总是会这样或是那样地安排,相爱的人难免被无情拆散,悲剧收尾。分与合、爱与恨,它们离得很近很近,今天明明还一起深情拥吻的情侣,明天就可能反目成仇,这个世界最为奇妙的就是每段感情都不能被他人猜透,每个人的想法都无法被他人左右,于是我们越加地不敢满怀期待!
海琴解释到:“我们报社的总编今天离婚了,她让我们所有有男朋友的女员工都回去好好问问自己的男朋友什么是爱情?看来你认为爱情就是一个家啊。”
我想了想,回答她:“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明白爱她就应该给她一个家,因为要有家才不会害怕!你们女人不是都这样想吗?”
海琴说:“那你以后会留下来吗?就在大理择一城终老。”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从一开始我就想着怎么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但未来总是让人触不及防。说实在的我特别喜欢这里的生活,可留在这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甘心吧,想想自己一生都会这样往复循环总感到恐惧。阿鹏哥跟我们聊过什么是梦想,虽然我还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阿鹏哥告诉我们活着就应该为自己和所爱的人盲目疯狂一次,哪怕是被囚禁、被牢笼一生!但那又能怎样?阿鹏哥不就被自己囚禁了大半辈子,这样真的值得吗?
“你希不希望我留下来呢?”我反问。
她说:“留下来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在这样的小地方估计会委屈了你,前些天你不是说陈枫让你回北京帮忙吗?我看得出你很想回去,如果真的决定要回去那就回去吧。”
几天前陈枫打电话跟我说他的公司遇到了麻烦,让我赶紧回去帮帮忙,听他的口气应该是遇到了特别严重的问题。我惊觉,原来已经离开北京快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最爱的奶奶已经不在人世,曾经的一些好朋友也陆续有了新欢或是复合了旧爱,他们偶尔在QQ空间里晒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真好,看着别人幸福觉得就像自己也同样的幸福!
这一年,幸好出现了一个人,她可以让我在恍如隔世的日子里不再借酒浇愁,也帮我告别了过去牵扯着肠子的滋味,可记忆勾勒出的皱纹却是那么的深刻而隽永。人生里的每一个阶段,如果不用力活着,它就会永远虚无缥缈;每一次路过的风景,如果不用心去认真看一次,那么它就会永远陌生……
我特别想回去,但海琴该怎么办?她的父母会同意我带她走吗?可能性几乎为零。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特别自私的人,至从离开北京以后,竟没把这一路上的种种告诉刘洋和陈枫,平常的联系交流也只是胡乱瞎扯。如今想要再得到他们理解,也成了不情之请。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似乎从我的知己渐渐变成了那种说话都需要谨慎思考的特殊朋友,联系慢慢减少,关系也觉着变淡了不少。
我问海琴:“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眼里闪过悲伤,那是一种特别让人难受的伤心,就像是恋人即将告别,余生都不会再见。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四处变得黑暗极了……
多方面考虑后,我还是决定离开,到北京继续闯闯,为了能给得起海琴一个像样的承诺,也为了不辜负自己的青春年华,况且我也不情愿看到海琴父母把女儿交给我却要为此提心吊胆。我辞去了在酒吧的工作,准备回北京。
在和阿鹏哥道别时,却得知他把酒吧转手了,打算再到比利时寻找他的故事。他跟我说,到了那边他会在那个曾经和雪莉私定终身的教堂旁边开一家和这里一模一样的酒吧,里面只卖自己调制的“三味人生”,独自等待和雪莉的重逢。
我是如此地羡慕阿鹏哥,二十多年后,他居然还有勇气去寻找自己当年未完成的梦。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当年雪莉也并非是移情别恋跟人走了,而是到中国寻找阿鹏哥,也许她现在正在某个小镇的某个街道,跟身边的人分享着过去那些美丽的时光……
阿鹏哥走了,接下来也该轮到我离开这个美好的地方了。临行的前一天,我们再次找海琴的父母商量,看他们愿不愿意让海琴跟着我到北京闯荡。叔叔阿姨突然不再像之前那么犹豫不决,而是跟我说:“我们家就这么两个宝贝女儿,她俩生性倔强,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所以我们也不再干涉她们的决定。如果海琴同意跟你走的话,我们不会阻拦的,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她,多包容包容她的任性妄为!”我听着特别感动,在他们眼里海琴依然还是一个任性刁蛮的姑娘,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我赶紧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海琴很懂事的,一点都不难照顾。”我在海琴父母面前这样夸她,而她则在一旁偷着乐。
海琴听着她父母左叮咛右嘱咐,撒娇地说:“老爸,老妈,我才不要任何人的照顾呢。我都二十三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尽瞎操心!”
末了,我却看到海琴眼里的泪光。背井离乡,为了爱情;为了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要告别了朝夕相处的亲人;最可怕的是这份爱情不知道还会经历多少风雨的洗礼,最后能否如愿走进婚姻的坟墓,最后在坟墓里化为灰烬?
这年的冬天是我记忆里最温暖却也是最苦涩的季节,有些人永远地离开了,但我也收获了上天赐予的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我开始去用心思考怎样才能把这份礼物珍藏得完美无瑕,怎样才能把琐碎的日子串成自己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