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文思手中的血字绳在空中停滞,然后化为灰尘消失在左文思眼前。左文思不可思议地站起身,发现哥杭也是茫然无措地躺在地上,围绕着他的血字绳也消失了,而窦芊芊正扶哥杭站起。左文思瞥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瓶盖,紧紧地握在手里。
“谢谢你保护我。”窦芊芊微笑着对哥杭说。
“应该的,应该的。”哥杭傻笑。
左文思望着窦芊芊,问:“那是什么?”他指的正是那个古怪的瓶盖。
“这个……”窦芊芊脸上扬着兴奋的表情:“这是我的护身符。”
窦芊芊看看一脸茫然的两人,笑笑:“它是父亲送给我的,父亲一直说它可以保护我,让我佩带在胸前。但我一直不明白这个丑东西究竟怎么能保护我,刚才在危险时刻,我大叫了一声,它就自己从怀里飘了出来,然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接着那些可怕的红色绳子就都消失了。”窦芊芊将护身符仔细放回胸前:“看来父亲说得没错,它真的可以保护我。”
左文思点点头:“可能是辟邪的宝贝。呵,看来有个历史学家的父亲也很不错。”
哥杭傻笑,原来窦芊芊一直没有松开拉他起来的手,温暖滑腻,如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哪能不让这个傻小子乐呵。
哥杭还在享受着,一阵尖锐的笑声突然穿透三人面前的墙壁而来,左文思身体一震,目光顺着声音慢慢抬高:“这个声音,来自……”
左文思目光与窦芊芊重合,齐齐道:“图书馆!”
笑声在持续,一会儿尖锐,一会儿低沉,一会儿听如咆哮,左文思想起了曹壮,他昨晚变换不断的嗓音,难道此刻在图书馆里的就是他?
图书馆的门虚掩着,左文思推门而入,图书馆里并没有人,多数人因为恐怖长廊的存在而不愿意来图书馆。长长的书桌紧贴门内侧一直排到头,十几扇书橱整齐列队,笑声渐渐变弱,三人追随着仅余的声音来到角落里一扇黑色小门前,小门前堆满了书,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小门。
“这应该是图书馆管理员的房间,我记得张桐和我说过,他姓方,叫方正。好像原来还是个老师,后来调到了图书馆做管理员。”窦芊芊开口道。
左文思伸手握住门把,门是锁住的,晃动几下都没有开。而此时,尖锐古怪的笑声已听不到了,三个人愣在小门前,哥杭凑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好?万一管理员发现了,也不好解释。”
左文思还在犹豫,窦芊芊也说:“要不我们等张桐下课了一起来,她应该认识这里的管理员,会比较好说话,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清楚。否则,我们这样莽撞会引起误会的。”
女孩子总是比较细心,左文思想想,自己三人如此莽撞地冲进管理员的房间的确不好解释,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或许曹壮就被关在里面,此时放弃太可惜。
“好,我们等张桐下课再来。”左文思终于道。
三个人回转身,来到门口,左文思望着一眼到头的书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而走在前面的哥杭突然叫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图书馆的门此刻紧紧地关闭起来,本是玻璃裁成的大门此刻也变成了一扇黑色的小门。左文思恍然,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方才进门时所有长桌都是深黄色的,而此刻,它们都成为了黑色。如同一扇扇黑色的门,毫无缝隙地关闭着。
“难道真的有…….鬼?”哥杭一句话道出,三人身上都是一凉。而在三人身后,那扇关闭的黑色小门内,一阵阵尖锐的笑声再一次响起。
致命歌喉
黑色的小门缓缓地打开,笑声一转,变换成了美妙女子的歌喉,一声如同黄莺,再一声如同翠鸟,让人听去无比舒适动听。而接下来,声音突变,成为了一个高八度的女高音,震荡的歌声让三人听得浑身发颤。
“左文思,我们怎么办?”哥杭发问。
窦芊芊紧靠在哥杭身旁,抓着他的手,哥杭感觉出,她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呼救,向窗外!”左文思喊着,三人来到窗前,本是透明的玻璃窗此刻也都变成了黑色,一扇扇堆砌在墙上,无比坚固,哥杭拿拳头砸了一拳,震得手发麻。
“真是活见鬼。”哥杭握着发疼的手说。
这下三个人都沉默了,没有人说话。只有黑门里的歌声继续,此刻已变换成了一个男中音,唱着类似于意大利语的歌曲,窦芊芊突然指着黑门,叫道:“看,图书馆的门开了!”
果然,图书馆的正门打开,黑色的门缓缓后伸,如同拉开一道序幕。
左文思拦住后面的两人,他目光熠熠地望着黑门,摇头道:“不对,门后不是离开的路。”
黑门终于敞开,而在敞开的刹那,如野兽般的嚎叫声从黑门里一涌而出,一声连着一声,左文思捂着耳朵,三人一起后退,紧张恐惧地盯着黑门。
“吱呀!”三人身旁的长桌开始震动,接着一扇扇黑色的小门从桌面被推开,似乎背后有无数只来自地狱中的黑手,而桌面黑门敞开后,依旧是或美妙,或可怕的歌声,时而尖锐,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时而恐怖。
几十张长桌,几十个不停变换着的歌喉,交织成一张巨大、无可逃脱的声音杀阵,一丝丝飘来的歌声则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激着三人耳膜。
哥杭已经蹲下身,窦芊芊被他拉着也蹲了下去,左文思望见哥杭耳朵里已经冒出了黑色的血块,他晃动着哥杭,想把他拉起来,但哥杭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左文思双眼带着恐惧和愤怒,冲着无数敞开的黑门大叫:“曹壮,你出来!”
声音嘎然消失,图书馆恢复了平静。
左文思喘息着,寂静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醒醒,醒醒,哥杭你没事吧?”窦芊芊呼唤着哥杭,哥杭慢慢地醒转,捂着耳朵睁开眼睛。
“消失了?”哥杭问。
左文思还没来得及回答。视线尽头的黑门中,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双目中闪烁着红光,声如幼儿,轻柔不可琢磨:“你,找我?”
从黑门中走出来的正是失踪的曹壮。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面容苍白得吓人,而他的眼睛,如同流血一样鲜艳而醒目。
“你是曹壮?”左文思怀疑问。
“我就是曹壮。”声音恢复成曹壮的音调,他走了过来。
左文思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猛地将曹壮扑倒,然后大叫着窦芊芊的名字:“窦芊芊,快把你的护身符给我。”
护身符扔了过来,左文思接住将护身符狠狠地压在曹壮的眼睛上,曹壮拼命反抗着,然后渐渐不动了,图书馆里所有的黑门在同一瞬间倏然关闭,书桌和窗户也都恢复成平常。
曹壮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望着左文思,激动地抱着他,而后张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左文思面容震惊,曹壮的口中,舌头已经不在了。
“你们是谁?在图书馆里胡闹什么!”一个男子冲了进来,高瘦身材,戴着一幅四边眼睛,双眼中布满了震惊和恐慌,似乎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方老师?”窦芊芊走到高瘦男子身边,问。
“你是?”方正愕然地望着眼前女孩。
“图书馆里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觉得周道同学的死很可能与这图书馆有着某些联系,或许他就是被图书馆里的人杀死的。”窦芊芊俨然一派侦探样子。
“你在胡说什么,这个图书馆里只有我一个管理员,你难道说是我害死了周道?”方正面容愤怒,而眼中慌乱之色更加清晰。
左文思拉起曹壮,掰开了他的嘴:“方老师,你好好看看。这就是图书馆正在发生的事情,你身为一位老师,我希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算是你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良心上也将受一辈子的谴责。”
方正目光逃避着,低下头。
左文思拉着三人离开了图书馆,只留下了方正萧索的身影。
方正自首
左文思和哥杭把曹壮带回了宿舍,窦芊芊的意思是先带曹壮去医院,但曹壮却不想去,左文思看他精神还不错,就顺从了他的意见。窦芊芊去找张桐。
哥杭早早去买晚饭了,左文思见旁边无人就询问曹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壮脸色惨白,无法说话,就在纸上写着:“我没什么印象,唯一一次恢复意识时,我记得是在一个很小很黑的小屋里,小屋里有股怪味,就像发霉了一样。接着,有人在唱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但我什么也看不见,当我拼命想呼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舌头……不见了。”曹壮写着,精神有点激动。
左文思安慰着他,心里觉得奇怪,舌头被人割了,但看样子曹壮并没有任何不适,而且也没有流过血的样子。哥杭回来了,三个人简单吃了晚饭,曹壮并没有吃,说自己胃口不好。
没过多久,窦芊芊和张桐回来了,哥杭抱怨着:“怎么这么晚?”
张桐面色严肃,望着三人:“我刚从主任办公室来。刚刚方正去警察局自首了,承认了周道还有三年前失踪的几个学生,包括从三楼摔死的孩子,都是他害死的。”
左文思静静的听着:“原因呢?他说原因了吗?”
张桐点点头。
“方正原来是位音乐老师,而且还小有名气,在国内一些比较出名的比赛中拿过奖,而今天的图书馆在几年前其实是音乐教室,方正就在里面教课。几年前,他带了一班学生,里面有几个很调皮甚至野蛮的孩子,他们觉得音乐不过是附庸品,是小丑和低等人取悦他人的工具,他们不止一次在音乐教室外的长廊墙壁上涂抹乱画,甚至在方正的课堂上殴打其他学生。方正开始是容忍,后来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学生对他毕生追求艺术的侮辱和亵渎,进行了残忍的报复。他暗中叫了那几名学生来到教室,然后将他们一个个分别杀死,再把他们的尸体抛进校湖里,然后他录下许多人的歌声和笑声,利用二楼、三楼之间的长廊恐吓那些企图在墙壁上涂鸦的学生。当时几个学生的失踪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警察和学校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最终只能以学校出面赔偿学生家长一大笔钱,才不了了之。方正自这事后也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难以接近,经常在课堂上打骂学生,家长多次找来,校领导也多次找方正谈话,但始终无济于事。最终学校封闭了三楼的音乐教室,改成了今天的图书馆,而方正也就留在图书馆当了管理员。”张桐将事情原由一一道了出来。
曹壮听得浑身颤抖,两只眼强忍着愤怒的神情,手握成拳头。
左文思听的过程中一直微皱着眉,他凝望着曹壮:“你觉得一切都是方正做的吗?”
曹壮茫然,先摇摇头,后在纸上写下:“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但我始终有一种强烈感觉,虽然没证实过,但这感觉太强烈,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
“什么感觉?”
曹壮深吸一口气,在纸上写了下去,左文思望见他握笔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继续颤抖:“我对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全身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在说话,就像是身上长满了舌头一样。”
哥杭望着曹壮写下的东西,只在脑海中想想就忍不住浑身发冷,笑笑:“不可能吧,那不真成了怪物。”
曹壮望着哥杭,重重地点头。
哥杭望着左文思,左文思开口道:“其实,我也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们所经历的恐怖遭遇又如何解释?”
张桐想了想:“对了,方正也曾说,他在录音里加了些催眠的音符,听得久了会让人产生一些不真实的幻觉。难道,你们也被催眠了?”
左文思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没被人催眠,不知道催眠后是什么感觉。”
几个人讨论了很久,期间窦芊芊一直沉默,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左文思。
“先这样吧,明天我们再打听打听,一定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左文思终结了谈论,几个人也多疲倦了,今天实在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大家都回宿舍睡了。左文思和哥杭在曹壮的宿舍里住了下来,幸好曹壮班上留校住宿的人不多,空出了两张床。
凌晨1点多,校园中夜风肆虐,两道身影如同两只矫捷的兽快速穿越了树林,来到了图书馆楼前。
“钥匙呢?”
“在这里。”钥匙拿了出来,喀嚓一声,锁被打开。
“嘿嘿,不得不佩服窦芊芊,连这楼前大门的钥匙也能搞到手,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说话人一脸嬉笑,正是哥杭。
哥杭身边的是左文思,他悄悄把锁藏好,收起了钥匙,回头一把拉过哥杭闪进了大楼里面。
“少废话。”左文思小声喝着。
而在两人进入大楼后不久,另一道纤细的身影也尾随而至,进入了这座黑暗中的大楼。
舌头
“我们这样做有必要吗?”哥杭一路嘟囔着:“明明已经真相大白了,我们还要像贼一样溜进来调查,太多余了吧。”
左文思将手放在口前,嘘了一声。
两人已经又来到了恐怖长廊,漆黑的长廊里没有一丝光亮,左文思本想赶上楼去,但眼前一晃,似乎有东西晃进了他的眼中,有些刺眼。
哥杭拿出了手机,两个人并排着走向这条始终被恐怖所笼罩的长廊尽头。
“哥杭,你闻到了吗?是血的味道?”左文思突然开口。
哥杭点点头。
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在这视觉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刻,其他感官则更加灵敏。血腥味如同一张大网将两人包裹住,左文思甚至怀疑,在自己脚下,甚至是面前会突然出现一具尸体,满身是血。
“左文思,这里,在这里!”哥杭小声呼唤着。
左文思一步步靠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手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可能快要没电了。哥杭停在长廊尽头巨大的墙壁前,左文思走了过来,果然,一道道血痕如活的植物开始从墙壁内侧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张牙舞爪,左文思拉着哥杭小心地退后几步,提防着如白天里发生的情况再次出现。
墙壁上的血迹渗透得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古怪。血迹没有四处流溢,而是直直地如同比尺画下来的一般,慢慢在两人面前汇聚成线,线连线而成为一个规则的矩形。左文思瞧得心惊,突然一个想法闪进了他脑袋,他不自觉地说出:“门,这是一道门!”
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带着几分恐慌的声音:“左文思,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
这个声音,是哥杭的。哥杭竟然一直没有过来,左文思汗水瞬间流下,自己手中现在拉着的如果不是哥杭的手,又会是谁的?
左文思发觉握着的手出奇的冰冷,他缓缓侧转了视线,一个人影慢慢现出,带着温柔的女声:“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声调一转,突如夜魈一般刺耳,人影衬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左文思终于看见,他面色出奇的惨白,皮肤如同一块块干裂的橘皮,粘贴在脸上,一双眼睛散发着灼热的红光,如同血光一样,而最令左文思惊讶的是他的嘴。他的嘴张得很大很大,将其他五官挤得的扭曲,而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没有舌头,声音又是从哪里来?左文思突然想起了曹壮说过的话--我对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全身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在说话,就像是身上长满了舌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