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文思从石室中出来,却望见荒店里哥杭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一大块黑忽忽的肉,吃得不亦乐乎。哥杭看见一脸狼狈的左文思还不忘记打声招呼:“左文思,快来尝尝麻大叔的特制酱肉。别提多香了,就算是五星饭店都不一定能做出这美味来。”
“吃,就知道吃。我死在里头你也就知道吃。”左文思飞踹哥杭,哥杭灵活地躲了过去,告饶道:“实在怨不得我,我见你这么久不出来。我自己又实在不想进去,就只能麻烦麻大叔进去把你拉出来了。”
“胆小鬼。”左文思骂了句。
“你也吃吧。”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左文思身后。
左文思点头,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果真是味道香美而浓郁。左文思点了点头,随便问道:“麻大叔,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啊。”
“什么肉?”麻子笑了笑:“你不是方才还见过吗?”
左文思肚子里一阵翻腾,忍不住跑到一边大吐起来,吃力道:“狗肉?!”
神秘来客
麻子笑着,将沾满血迹的黑棒立在墙角:“你们也说了,这是荒店。我若不吃些野食,恐怕早就饿死了。而且这群畜生,自百年前就占据了这黑狗山,残害其他的生灵,天也应该让它们为此付出代价。”
“这山里野狗很多吗?”哥杭似乎不为所动,照样大吃特吃。
麻子瞥了瞥左文思:“你也看见了那些狗颅,它们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这山里究竟有多少畜生,就只有天知道了。”
“麻大叔,你说过的夜晚行山的危险,就是指这些野狗吗?”左文思突然想起。
“不错,若被它们逮到了,你们连个完整的尸首都落不下。更不会此时此刻在这里吃它们的肉了。”麻子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下,哥杭也吃不下去了。
一阵山风凛冽,荒店的门被吹开。麻子起身去关门,却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个少年。少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荒店里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我要住店。”
十几年都没有人来过的黑狗山荒店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左文思和哥杭见到了少年,自认为同自己一样也是迷路的,上前去问这问那,谁知少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闭上眼,在一边的土炕上睡了下来。
左文思和哥杭自觉没趣,也去里间的土炕上睡下了。只留下麻子一个人坐在荒店门外,一个劲地吸着长长的烟袋,目光凝望着漆黑的黑狗山。
左文思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总是处在一个可怕的梦境中,里面有无数黑洞洞的眼睛,白惨惨的牙齿,还有血淋淋的面容。
“不!”左文思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梦里惊醒来,身旁哥杭的呼噜声一声接一声,左文思暗骂了声,真是属猪的。外面天色漆黑如墨,左文思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却又说不上来。
这样醒醒睡睡又不知道几次,左文思心中的不安慢慢涌了上来,他猛地翻转手表,指针一长一短指在9和10上,但问题是,不是21点50分,也不是22点45分,而是早晨的10点45分。
“哥杭,哥杭,快醒醒,快点醒醒!”左文思大叫着。
“干吗呢?睡觉也不得安生。”
“现在几点了,快看看你的手表。”
“什么几点,哦,现在10点45分了。怎么……”哥杭话声一顿,目光望着漆黑的天空,不可思议地望着左文思:“这天怎么还黑着呢?”
左文思边叹息边摇头:“我也想知道。”
两人匆忙起床来到外间。少年还在睡着,额前一缕浅蓝色的发梢随着呼吸微微飘动,而麻子蹲在门外,望着黑空,一动不动。
“麻大叔,都中午了,这天怎么还是黑的。”左文思走上来。
麻子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左文思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一夜未睡。麻子用手使劲拍打着烟袋,喃喃自语着:“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什么来了,麻大叔?”哥杭也不安起来。
麻子什么也不说,把里面的门都闩紧,将搁在墙角的黑刺棒握在手里,对左文思和哥杭道:“这不是天没亮,而是山间的瘴气,遮天闭日,太阳被它们藏在外面。”
“瘴气?”左文思不懂:“怎么会突然出现瘴气了?”
麻子冷冷地笑着:“是它来了。它来给那些畜生报仇来了,好啊,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报仇?谁?”哥杭紧张地问着。
麻子望着两个人,抿了抿嘴,一个字一个字道:“狗妖!”
人狗斗
“狗妖?你说狗妖?”左文思怀疑自己听错了。
麻子肯定道:“不错,这黑狗山一直存在着一只狗妖,已经不止一百年了。当年我的父亲还有我的祖父就是被这畜生害死的,我一直留在这里杀狗捉狗,为的就是把它引出来,然后杀了它。”
“可,可真的有妖怪吗?”哥杭还是不敢相信。
麻子激动起来,指着自己额头上红白翻肉的伤疤道:“看,这就是那畜生留下的。当年我父亲死在它手里,它同样也没放过我,只不过我命大,才苟活下来。”
“麻大叔,你打算怎么办?”
“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依旧漆黑如夜,门内的少年还在沉睡着,似乎他本就是一块石头,根本不会醒来,而左文思、哥杭、麻子三人则紧张的守在门旁,手里各操着家伙。
麻子突然开口道:“它们来了。”
左文思和哥杭静声听着,果然外面传来了杂乱无张的声音,然后声音又分散开来,麻子猛地叫起:“你们两个去守住窗户。”
“呲!”窗外传来锋利尖爪挠抓的声音,左文思和哥杭用两个铁盆挡在窗户上,不让外面的野狗进来,而紧接着,门外的野狗开始剧烈地撞击起来。野狗本就结实粗壮,此次来的也绝对不在少数,它们一只一只不间断地用身体作为武器撞击门窗。
哥杭透过窗户小缝向外面望去,黑漆如墨的天空下,只能瞅见一双双幽绿愤怒的目光,如同一个个吞尸恶鬼。
哥杭叫唤着:“这下完了,这下完了。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还没和女生约过会,还没有……”
“闭嘴!”左文思和麻子同时喝道。
麻子道:“你们不用急,我早知道这些畜生会来,又怎么会不做准备。”
麻子望着外面天空,道:“现在正是时候了。”麻子用黑棒顶住门,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了一根细线,用油火将其点燃,细线慢慢燃烧,缩进了墙角一个小洞,不多时,荒店外百米渐渐拢出一团火焰,火焰迅速逼近野狗群,不少野狗已开始痛苦地哀号。
“麻大叔,你这样烧,我们也会被烧死的。”哥杭抱怨着。
“烧不死你的。”麻子突然敞开门,门外不远有一条隐秘的沟壑,麻子将油灯扔进沟壑,一团熊熊火焰瞬间也燃烧起来。火焰随着西北的山风将野狗群包围住,野狗群无路可逃,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份。而在两堵火墙之外的荒店则是绝对安全。
麻子望着大火,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叫道:“烧,烧死它们。把他们全都烧死!”
左文思和哥杭望着面容有些扭曲的麻子,沉默不语。
就在麻子无比兴奋的时候,山中瘴气突然慢慢消散,一场大雨喷泼而下,火被浇灭了。
狗妖
“真是吵。”一直沉睡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望着三人缓缓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刘平,久违了。”
麻子身体一阵晃动,问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麻子目光收缩,凝视着少年额头前的一缕蓝发,突然张大了嘴:“你,是你……”
少年微笑:“对,是我。”
门外黑压压围拢上来百余只野狗,湿漉漉的毛发衬托着它们惨白锋利的牙齿,目光凶狠地盯视着面前几个人。
“我要杀了你!”麻子抡起黑棒冲了上来,同一时间,野狗群冲向几人。
左文思和哥杭被野狗撞在墙上,昏了过去。在陷入昏迷前的一刹那,左文思望见蓝发少年轻转微笑,嘴间露出锋利的獠牙。
“醒来,左文思,醒醒……”随着耳边哥杭的呼唤,左文思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幽幽的石洞中。左文思站起身,这个地方他还记得,正是荒店后所隐藏的石室。
“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左文思努力回忆着,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们是人还是鬼?”哥杭上下摸索着自己,担心自己少点什么。
左文思狠狠拍了他一下:“疼吗?”
“疼!”哥杭哭丧着脸。
“疼你就还活着。”
“跟我来。”左文思来到石门前,却发现石门已经从外面封死了。
“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哥杭望着左文思。
这下左文思也没办法了。就在此时,石室深处一个声音清灵灵的传来:“我可以帮助你们离开。”
蓝发少年微笑着站在石室深处,哥杭不安道:“你,你会帮助我们?”
蓝发少年微笑,目光扬了扬周围的石壁:“你们可看见那些是什么?”
哥杭第一次注意到悬挂在墙上的狗颅,不由吓得直舔舌头。左文思目光盯着蓝发少年:“你就是麻大叔一直在等的……狗妖?”
蓝发少年点点头,目光深邃。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觉得我错了,我曾经只想着报仇,为了仇恨我害死了许多生命,但生命往返,这些被我所害的生命又反过来再一次迫害了更多的生命,周而复始,被仇恨带走的就只有无辜的生命。”蓝发少年面容悲伤,他轻轻拍了拍手,角落中慢慢出现了一条黑色大狗,狗目中尽是愤怒,而它的獠牙已经被拔掉。左文思望见黑狗额头上有一处红白相间的伤痕,很是醒目。
“你把麻大叔怎么样了?”左文思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道。
蓝发少年轻轻道:“我不想再增加新的仇恨,如果可以,我想化解它。用一年,十年,甚至是一百年,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如我所愿。而如何可以化解彼此之间的如山大仇,或许只有站在对方的角度和立场上才有可能真正学会释然,所以我化身为人类,而刘平将转为我身以度此劫。”黑色大狗在一旁低低的吼叫,如似倾诉。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回到你们来时的地方,而这里只是你们路过的一座荒山,没有荒店,也没有麻子,也不会有我。你们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蓝发少年望着两人。
左文思点点头:“一定。”
笔记开端
“你真的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哥杭从图书馆找到了埋头记笔记的左文思。
左文思点点头道:“我答应过他,就不会反悔。而且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这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我越想越奇。你说,是不是我们两个做了一个同样的长梦,而事实上这些事情并不存在。”
左文思微笑不语,用钢笔在一个灰皮本上涂抹着。
“你在写什么,这么专心。”哥杭凑上来问道。
“你小声点。”左文思将本子扉页摊开给哥杭看,上面工整地写着七个字:“神秘灰皮档案本”左文思神秘地笑着:“虽然我们不可以说,但可以写下来。你不是让我当作家吗,我决定真的写点什么东西,就把我们神奇的经历记录下来,或许在很久以后会被后人从落满灰尘的图书馆里发现,重现我们的秘密。”
左文思微笑着,轻轻写下第一个故事的题目:“荒店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