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你,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性格和好奇心。更主要的是,你可以帮助我。”李珂在一楼悠长阴暗的走廊里放慢了脚步,他侧了侧目光盯着左文思:“现在我就把我的事情说给你听。”
左文思只点点头,跟在李珂身边。
“我叫李珂,来自M市,是一名转校生。我的父亲10年前死于车祸,我的母亲改嫁去了美国,我从小是在M市红心孤儿院里长大的。这些你可能有所了解。”李珂缓缓道。
左文思点头。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李珂站住了,目光望着前方黑暗:“这些关于我的一切,我的名字,我的父母,我的身世都有可能是假的。”
左文思吃了一惊:“假的?”
“不错,就是这些令我困惑了很久一段时间。这些关于我过往的记忆的的确确印在我脑海中,十分清晰。不过,我始终觉得记忆中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它缺少一种真实感,一种身临其境时的回忆。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李珂问。
“我大概可以明白,你有这部分事实情景的记忆,但却没有感情方面的记忆,就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样,是这样的感觉吗?”
李珂点点头:“这种恍若来世的痛苦令我迷茫而不知所措。自从我三个月前来到S市后,就一直怀疑着我的过去。接着,我又慢慢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李珂语气变得有些神秘,故意压低声音。
“预言?”左文思想起了李珂料事如神的本事,脱口道。
李珂点头算是承认:“我可以感应到短时间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但不是预言,只是预先知道。不仅仅是这个,我还拥有了模仿的能力,只要让我看过一遍,我可以轻松模仿出所有被模仿者的语言,还有形体动作。”
左文思想起了两天前的才艺大赛,他明白李珂是如何做到的了。
李珂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让我不能明白的事情。”
“什么?”左文思心中的好奇被眼前这个拥有神秘能力的转校生所完全吸引住。
“就是这栋鬼楼。它像是一个充满力量的磁场牢牢吸引住我,我无法摆脱。它令我走进,然后感知着什么东西,它拥有着神秘巨大的力量,但同样也很可怕。”
“我有点不太明白。”左文思有些茫然。
李珂突然拉开了自己的衣袖,苍白的手臂内侧横着一道银色的线,银线迅速在李珂皮肤里游窜着,眨眼就消失在了李珂皮肤深处。左文思心中关于线所有的恐怖回忆一股脑地涌上,他忍不住开口道:“线,就是它。这些东西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幻觉里。”
“不,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但它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出的是,这些藏于我身体中的线隐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它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能量给我,让我一天天变得强大。我说的是从记忆、智力、体力、耐力所有方面的提升。”
左文思想到了兴奋剂,这种线的功能有几分跟兴奋剂相似,但它更神秘。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里有这种线的?”左文思问。
“具体的不清楚,自从我来到一中,被这鬼楼所吸引而住进来后。我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而这种线被我所发现,只有两天的时间。”
左文思想起了李珂此次带他来的目的,好奇问:“你说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能帮你。我能帮你什么?你又为什么找到我?”
李珂凝望着左文思的眼睛:“我带你来想让你同我一起寻找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是这栋鬼楼隐藏着的巨大神秘力量的根源,而我之所以找到你,则是因为……”
左文思聚精会神地听着,李珂说话时的目光突然变得阴冷,他拉开左文思,目光穿越来时的幽暗走廊,一直凝望,随后他拉起左文思向地下室迅速走去。
“有人跟踪我们。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可以感觉出他的力量很强大,身上的杀气很重,我们要快。”李珂小声在左文思耳边说。
左文思倏然回首,但自己只能看见空荡静止的走廊,其余什么都没看见。
地下室里同样昏暗,李珂跑得飞快,左文思被他拉着,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啸,再停下时,左文思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房门前。李珂也不多说,一脚踹开了房门,两个人闪进房间,李珂马上将房门关死。
房间里很静,李珂目光透过门玻璃一直向外张望,左文思瞅了瞅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一个行李柜,然后就是几本书,左文思对于房间并不陌生,这是李珂的寝室,上次惊吓后他就是在这里醒来的。
李珂望了一会儿,才转回了头。
“你不是让我看什么东西吗?在哪里?”左文思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了。
李珂走到床前,一只手轻轻一翻,床板就被他托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块黑黝的水泥地。水泥地有个隐约的砌痕,李珂用手一按,出现一个黑洞。左文思询问地望着李珂,李珂点头说:“下去。”
左文思接过了李珂递来的手电筒,一步步走入地下室之下的黑洞中,黑洞很潮湿,隐约有股异味飘散在半空中,左文思不一会儿就觉得脸上湿润润的了。黑洞之中像是个迷宫,左文思在前,李珂在后,两人左兜右转地大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这黑洞的出口。
李珂突然停住了,他目光闪烁在身后。左文思凑上来问:“他还跟着?”
李珂说:“好聪明的家伙,他可以毫无声息地跟踪着我们,又把自己的形迹藏得滴水不漏。若不是我可以感应到他,我也绝对不会想到有人就跟在我们身后。”
“那我们怎么办?”左文思有些担心。
“没事,既然他不现身,就说明他还有顾忌。不过,我们真的要尽快了。”
“可究竟要往哪里走呢?”左文思转目,身前出现三条岔路,同样黑深不见头。左文思蹙着眉,脸上的水气凝结更重了,他突然一拍腿,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李珂问。
“我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左文思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率先向最左边的路走去,李珂没有迟疑,他紧紧地随在左文思身后。
左边路走没多久,黑洞伸展的甬路更加狭窄了。李珂面上却露出了笑容:“我这几天一直在这迷宫里转向,不过,这条路我确信没有走过。左文思,你真有可能走对路了。”
左文思没有说话,他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嘴成O字型缓缓张大。
李珂抬眼瞧去,也被所见完全地惊呆了。
两人身前不足三丈就是这个黑暗甬道的尽头,尽头处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紫石岩洞。岩洞占地面具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在洞中央,有一个呈圆形凝结在半空中的水气球,这就像是个魔术,巨大的水气球不停旋转,并不散开。
左文思目光艰难穿过水气,水气之中另有他物。左文思仔细端详了半天,才说:“李珂,里面好像是堵黑色的墙。我看不清楚,你看得到吗?”
李珂眼中闪烁着银色光芒,有细微的银线窜动于眼球间。左文思被银眸吸引,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梦中所见到的许阳那一双可怕的蓝眸,难道许阳他也……
左文思思路刚展,李珂突然开口:“人!黑色墙壁里有个人,好像是个女人。”
“接下来怎么办?”左文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上去。”李珂回着。
“上去?”左文思望望这团白色水气球,它飘在近三米高的半空里,自己是无论如何跳不上去,左文思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渐渐飞了起来。他转头,看见李珂正用一只手把自己举过头顶,像投掷标枪一样狠劲地掷出。
左文思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再恢复时自己已身处在一片白色水气的团绕中,丰富的水泡在左文思脸上相互碰撞,就像落在脸上的雪花。左文思低下头,想找寻李珂的身影。李珂正摇晃着瘦弱的身体,一只手臂上不停流着血,而在距离李珂不远地方,一个全身被蓝色丝线包裹住的男子,冷冷地凝望李珂。
左文思无法看清楚男子的脸,蓝线如汗毛丛生将他的脸遮挡住,让他更像是一只人形的蓝色爬虫。但左文思直觉认定这个全身蓝线包裹的男子就是许阳。
“快,去找到鬼楼的秘密。”李珂叫道。
李珂身前的男子也突然转首冷望左文思,正是记忆中相似的蓝色目光。左文思义无返顾地向水气球中间走去,男子狰狞想要追上左文思,但被李珂拦截住,李珂活动下流血的手臂,冷冷道:“想走吗?没那么容易,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被你打倒。”
左文思听见了身下剧烈的身体碰撞声,甚至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他没有低下头去看,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水气球越往中间水气反倒是淡了许多,左文思走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来到了黑色墙壁前。其实,它也并不是黑色的墙壁,更像是黑色的岩壁。错落尖锐的岩石紧密砌垒,而在岩壁中间有一个被紫色蔓藤绑在岩中的女子,她年纪并不很大,但令左文思触目的是,女子胸口被一把银色匕首刺中,匕首透过她的胸口,直插入后面的岩石中。而女子双眼中,也少了一颗眼球,她黑深的眼洞让左文思觉得不寒而栗。
这难道就是李珂所要追找的神秘鬼楼的力量根源?她拥有所有问题的答案吗?左文思尝试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女子的身体,冰冷刺骨。左文思无法肯定她就是力量的根源,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是个死人。
“你……来……了”左文思认定为死人的女子突然张开了眼睛。准确地说,只张开了一张眼睛,冷冷地望着左文思,她挣扎着,身上紫色蔓藤收缩得更紧。
“你,你是谁?”左文思无法控制的颤抖着问。
女子沉默了好久,她一直用仅剩的一只眼凝望着左文思。而她另一眼的黑洞里,左文思惊讶的看见了无数蠕动的细线,但它们不像李珂身上的银线,它们爬动得很慢,几乎不动。
黑色眼眶里的细线流了出来,那是一股股血红色的细线,左文思脑中一闪,脱口而出:“你就是那晚藏在寝室墙壁里的人?”
女子笑了,笑容令她的面容极度扭曲。许久她才说:“没错,我一直在等你。你终于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左文思听得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等我,我并不认识你?”
“你无需要认识我。我将力量赐予带你来的男孩,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你。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女子说着,眼中流下的血线已经爬上了左文思的身体,左文思想退,但身体却像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究竟,你究竟找我要做什么?”左文思吃力道。
“时间来不及了。我只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秦幽洛。还有,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左文思刚想问,缠绕在身上的红线,突然迅速涌入了他的眼中,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左文思咬着牙,勉强再抬头望着秦幽洛,秦幽洛宛然一笑,不似她狰狞的面容,那一笑无比温柔而美好,接着,左文思感觉有个鲜红色的东西冲向了自己,然后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思绪的混乱后,左文思感觉身体抖动得厉害,隐约如梦境时,他看见有一道蓝色的身影冲到了秦幽洛面前,蓝色如刃的线齐齐刺入到秦幽洛的身体里,红线混着鲜血流淌出她的身体。左文思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眼角,好像是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但他确实流了。
左文思觉得身体很轻,他有种感觉,自己在飘。
城南一中校内小树林里,一对年轻的男女含蓄地牵手走过,女生脸红说:“今晚月亮真大。”
男生抬头望月,感慨着说:“是啊,真圆。好像还有个人呢?啊!有人!”
一男一女迅速齐望,一轮水白色小月不知从哪里乘风而起,悠悠然飘在城南一中的上方,小月之内,有一个类似于人类的东西正在酣然入睡。
每个人都在笑
校园里每个人都在望着左文思,很怪异地笑。左文思望望这个,瞧瞧那个,觉得他们的面容模糊起来,后来就形成一个没有脸的人,无数个没有脸的人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突然,一只手恨恨抓住左文思,一个沙哑的男声透进左文思耳膜:“左文思,你去哪了?一晚上没找到你,你不怕钟古那老古董了。”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左文思脑中一震,视线恢复正常,周围往来的都是学生,根本没有多瞧自己一眼的意思。左文思揉着有些发烫的眼睛,望着身前的家伙,哥杭。
“怎么,不舒服?”哥杭上来扶住左文思,左文思摇晃着险些跌倒,哥杭忙用另一只手抱住左文思,在他耳边叫着名字:“左文思,左文思,你醒醒,醒醒……”
这一觉,左文思觉得是他这十几年生命中最冗长、最无助的一觉,他如同一盏烛光燃烧在无尽的黑暗里,周围有不停扩散蔓延的线,它们如尖锐的刃一样将黑暗所分割成各种色泽的线体,五颜六色的线体如山洪海啸一样卷向左文思,冲进了左文思的脑海里。
“不!”黑暗中的一声惊呼,左文思醒来。
左文思一声接一声地剧烈喘息,他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左文思觉得有些不可意议,往日这个时候是公寓楼里最热闹的时间,下课后的学生,吃完晚餐的学生,冲向运动场和图书馆的学生会将走廊楼梯踏得如同演奏交响乐一样。而此时,寝室里,外面的走廊和楼梯间一片寂静,这让左文思有些不安。
走廊里空无一人,运动场也是空无一人,自习室,教室,图书馆,小树林,整个学校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当然除了左文思以外。
左文思不知不觉走到了鬼楼跟前,天空无月,鬼楼笼罩在一大片阴霾了,左文思突然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紧紧地贴在鬼楼内的玻璃上,幽幽地望着左文思。
“谁?”左文思喝道。
“我。”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许阳从鬼楼中走了出来。
“许阳?”左文思盯着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在等你。”许阳的话如同从冰窖里吹来的一样,透着一股阴寒。
“等我干什么?”
“带去你去一个地方。”许阳咧嘴笑。
“我不去呢?”
“哼!”许阳冷笑:“恐怕由不得你,你看看后面。”
左文思回头,一群群的人从黑暗的四周涌了出来,他们都是左文思的校友,但此时目光呆滞,嘴角咧笑着,如同腐笑。左文思方才找寻遍了学校,都没有看见他们,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左文思在他们中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有个身材纤细的,正是隔壁班的林诗雅,她此刻走得歪歪扭扭,完全不顾自己淑女的风范,左文思望见她目光里一抹蓝光正在燃烧。
“你把这些人怎么样了?”左文思惊恐而愤怒地喊。
“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并不是好事。同样,一个人心里的好奇心太重,一样会令自己受苦。”许阳眼中的黑瞳瞬间转换为了蓝色,无数流动的细线萦绕在他眼中。
所有人像是疯了一样冲向左文思,林诗雅冲在最前面,伸着长指甲划向左文思的脸,左文思极不情愿的飞起一脚将她踢开,所有人的眼中都开始闪烁着蓝色的异光,左文思似乎看见有一道浅浅的光从所有人头顶钻出,飘向了空中。
“抓住他!”许阳冷冷出口。
左文思为躲避追赶,绕着学校跑了好几圈,后面追赶他的人群虽然多,但都动作缓慢就像是美国电影里的僵尸,左文思甩开追赶的人一段距离,他拿出了手机,接通没多久,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股的凉意,他缓缓回头,一个人正全身湿淋淋地从人工湖里爬了上来,扑在左文思身上,狠狠地抓住他一只脚,而更多的人从湖中露出了头,他们如同无数的水鬼,连拖带拉地将左文思拉下湖,左文思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自己一个人都没找到了,原来他们藏在了水里。
湖边树林中,许阳蓝色瞳孔的眼睛如妖艳的鬼目。
“醒醒,左文思。”左文思被一阵叫声唤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黑沉沉的大屋里,四下黑洞洞的,左文思看不清楚。那个呼唤自己的熟悉声音又在喊:“是你吗?左文思。”
这声音,左文思迟疑了下,问道:“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