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他终于完成她少时的梦想,在新西兰那个曾为顾城穿上丧服的地方安家,繁衍后代。
但与顾城的结局不同,他与她没有共赴黄泉,没有剑拔弩张。他们的一生平淡的犹如一片死湖,浑浊,宁静,荒凉。
亲情、爱情、友情、梦想、未来。一次次看似简单的选择却一步一步把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新西兰,加上一个新一切便可以重新来过吗?
他说:“我这一生爱过很多人,唯有她我至今念念不忘,我与她没有夫妻之缘,却也未曾料想命运最终将我们推入何种境地。她不在身旁的梦境中,我在漆黑的悬崖边绝望、颤抖,等待黎明的降临,我不知道我到底等的是黎明还是她唤醒我的声音。”
故事发生在一座宁静、安详的小镇上。
相传这镇上本来有一条由西向东流的小河,这条小河哺育着镇上一代又一代居民。
洗衣、做饭、农事、灌溉。
但却未有文人雅客为此小河取字命名,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它“源水”,估计有希望此河源源不断之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源水慢慢得也枯竭了,现代科技使得水源的来源更加轻易,大家也不再依仗着这条小河。
又有镇上人做买卖发迹了的,为这小镇建了一所学校。取名时可谓煞费苦心,育才、明德尔尔均不得大家之意。忽然有人说取名为南源,那人是谁大家并不清楚,仿佛神来之声,但大抵还是惦念着这条“源水”。
南源,源水之南,不俗不雅。
后来的南源发展极好,周围镇上的学生纷纷前来求学。加之老一辈的教师有些良心,不仅教书且重育人,慢慢的学校扩建,从开始只有小学部扩建到了中学部。
2011年的南中还没有空调,偌大教室的4盏风扇辛勤的工作着。楚虞喜欢望着那些摇头晃脑的电风扇发呆。羡慕却也厌烦。她不叛逆同样不喜欢顺从。
期中考试成绩出了,她的作文得了满分这也算是年级中的一件大事。严苛的老师3年里第一次给了满分。
试卷上的分数原本是60,又重重的划掉,在旁边写成了50。老师可能还没有习惯分数改革。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个满分并不是老师的冲动之举。
在她知道之前,她的考卷早在3班、4班流传,并被老师复印贴在了墙上当做了榜样。《为谎言鼓掌》在那个年纪看来是一个比较有新意的题目,加上她隽秀的字体光是第一印象就是非常的好。
3班的孙宇亮举着她的试卷穿过刚刚课间活动的人群,在教室门口喊楚虞,楚虞抬起头,揉了揉睡眼,定睛看清了门口的人,继而从座位上坐起,由于刚刚睡醒脚步还有些踉跄。
就在马上走到目的地的时候,眼看着试卷被一只手接下。额头上的汗从男孩干净的脸上流下,阳光倾泻朦胧了他一半的侧脸。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试卷,继而微笑:“为谎言鼓掌,不错。”
试卷被拍在讲台上,少年熟练的将手中的篮球扔到了教室后面的储物柜。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情愿的弧线。归位,微颤。
楚虞目睹着发生的一切,试卷上男孩留下的水迹,许多许多年她视若珍宝。
这个叫刘念的少年,他的笑在她眼中恍如隔世,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那样决绝得说此生不再给予她任何笑容的他,竟然此刻会露出那样的微笑。即便是嘲讽,却不觉间有了些欣慰。
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轻易许下一些诺言,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实现。
的确,谎言是他的禁忌,却是她生存的手段。她固执的认为如果没有谎言的包裹,真像只能是裸露并且不堪的。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假装、逞强,维护早产且脆弱的他们的爱情。
她精心编织的谎言他弃如敝履。
最终不过留下一句:“我见过最凉薄的人都远不及你,原来你除了自己不曾爱谁。”
她说:“我心情不好,给我讲个笑话吧!”
他说:“我刘念两个字就是最大的笑话。”
最后一次的对话,不欢而散。
他不愿意相信,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拥抱不过都是谎言。
他记得漫天大雪,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2009年,那一天,北京下了20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全市所有的中小学全部停课。
刘念喜欢画画,也有些文艺青年的情怀。既然不上课便拿着纸笔画板出去写生。
漫天大雪,他握着铅笔的手都在颤抖。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偶有行人经过也是全副武装。他看着眼前的老树,冬季只剩枝桠,本来是干枯的,却因为这雪丰盈了起来。
刘念对着这棵树凝望、出神。
“雪使万物银装素裹,为他们穿上了温暖的袍子。”
从自己的时间中醒来,刘念转头才看到了身旁的楚虞。
真的很巧,在这个时候,刚好想到你的时候见到。
两人相视一笑,对着面前的老树,聊了很多,很多。
转眼,依旧是雪花漫天的天气。这一日,可这一日并没有阳光。
她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接近李晨曦,你们是好朋友我以为那样我就可以离他近一点。”说这样的话都是面带笑容的。
他和她一样笑起来都是极美的。白色的衣服同样惨白的雪花,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麦田的守望者》中为什么作者认为雪是不洁之物。
有些东西看似纯洁,犹如雪花,不过是由尘埃组成,看似洁白,实则污秽不堪。
雪中的她转身离去的,最终融入了这漫天的洁白。
他等她转身跑向他抱着他说:“傻瓜刚才都是骗你的,你又上当了是不是。”她一定又是特别得意的,像是将军攻下了一座城池在皇帝面前等待封赏时那样的骄傲。
但这一次,她没有回头,他多希望她在骗他,就这一次就好。
原来,当一个人真的不在乎你的时候,就连谎话都不愿意对你说了。
其实也好,从雪始由雪终,这场荒唐的爱情他将它埋葬在这大雪里。
他摘掉了她送的戒指,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抛去,金属微弱的抛物线微亮短暂。而他却远没有她与它消失的那样干脆。
那个地方在之后的许多年,他来了无数次寻找了上千遍,在每一次的希望与绝望交织下怯懦、逃避甚至自欺欺人。
初三填志愿的时候他只填了一所高中,南源中学,选择继续留在本校的人并不多,必竟这次填报是面向全区甚至是全市。
南源中学近些年虽然小有成绩但与其他老牌名校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最终,他选择离开,她读了他报的那所学校。
一年之后,她与诸多未留在本校的同学约好一同看望初中部的恩师,他们再次相遇,不约而同的站到一起,熟悉的楼道连班级、座位的位置都仿佛未曾改变。不同的是他们不再受校规的约束穿着同样的校服,彼此又多了一年的阅历,一年没有彼此的阅历。
楼梯旁他与她比肩而立,没有那句好久不见,具体谈了些什么二人也早已忘记,只记得那一天,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他们共同生活学习三年的地方,就像那三年的余晖一样温暖、感人。
昔日旧地,与君相见,相谈甚欢,从此,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没有问她留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他,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年前的散伙饭没来,这一年过的好不好,因为这样温暖微笑着的少年真的久违了。
年少时总喜欢下定论,却不知这一生还很漫长。漫长到我们似乎从未真正参与,而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原以为此生不再有交集的人,却不料,从遇见那日开始他们的人生就开始纠缠,这11年中,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宠不得,厌不得,求不得,弃不得。
校区扩建,由于原校址面积不够,南源中学不得不搬离了小镇,与区里的一所高中合并。经过多方争取,依旧保留了南源这个名字。
楚虞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镇子上,但自从搬走之后全家人再未涉足这个小镇。
祖母总是会拿着年轻时候与祖父在“源水”遗址前的照片念叨:“日久定是会生情,故地重游不过徒增伤悲,罢了、罢了。”
楚虞虽然从未见过那条“源水”,但总是会听小镇上的人提起。偶尔在梦中还会梦到。
梦到自己淌着小河的水,身前走着一个少年,她拽着少年的衣服。流水声、欢笑声就像一曲动听的颂歌。她不知道走在前边的人是谁,她只知道,跟着他走一定没错。
“顾诚的心就是一个童话,童话里的小城空无一人。他是自己的王子,拥有者最细碎斑斓的伤痛。”因为封皮上的这句话楚虞开始知道顾城,并且极想了解顾城这个人。她很欣赏那句“生如蚁,美如画”的人生态度。
如何将生活过得很美她并不知道,只知道生活中除了美还有许多的不完满。亦或者说不美的人生有的时候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