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什么？无字天书？”魔法书上空无一字，罗小夜觉得很奇怪。
“你再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摩萨多凝视着书页，似乎在想着什么。
罗小夜集中精神看书，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关系，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没事，不急。”摩萨多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回去慢慢看。”
罗小夜只好先合上了书本，两人搭船回到了“岸”上，回到那堵墙外面。摩萨多擦去了那条线和那个弧形，墙上便什么都不剩了。
“你再叫它变小。”摩萨多微笑着对罗小夜说。
“怎，怎么变？”罗小夜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想着让它变啊。”
罗小夜赶紧聚精会神地想书变小，书就真变小了。
“真是变化由心，好东西……它就是你的东西呢！”摩萨多啧啧称赞。
罗小夜尴尬地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没用，什么都得摩萨多提醒，不由得脸上烫得火滚。
“你把它藏好。”摩萨多凑近她的耳朵，口中的热气轻轻吹动她的耳郭，“别让穆特那小子看见……他有点想不开，对你过度保护，一定不喜欢你研习你爷爷的魔法。”
“哦。”罗小夜低声地应着。
为什么不喜欢她研习爷爷的魔法啊？过度保护？什么意思啊？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摩萨多就又在白墙上画了一扇窗，让罗小夜回到了床上。
罗小夜躺进被子里，摸着藏在睡衣口袋里的书本：穆特明天也许不会再变成蜜蜂跟着她了吧。这样她就可以把书本带到学校，在课间的时候慢慢地看……也许这样比较稳妥，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现在看。
虽然知道不妥，她还是悄悄地拿起停电时备用的手电筒，钻进被窝里，把书打开。没想到黑暗中，书页竟然神奇地自己发出白光，根本不需要照明，只可惜内容依然是空白的。
罗小夜想起摩萨多的话，聚精会神地感应，却怎么也无法看见上面的字迹。
几番失败后，罗小夜忍不住沮丧起来，愤愤地盯着书本在心里嘀咕：“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怨愤增加了她迫切想要知道书中内容的意图，几秒钟后书页上竟开始浮现出内容来。金光勾勒成的字体，弯曲曲像是拉丁文，把整个被窝都照亮了。
罗小夜不禁又生气又好笑，心想这叫我怎么看。然而她刚刚冒出这种念头，就看到下面出现了汉语拼音。
这么神？！罗小夜的眼顿时直了，盯着那行汉语拼音，忍不住把它读了出来。
“阿米巴……阿朵诺……马可依克……”
“铛！”罗小夜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便感到有股巨大的波动冲破被窝，甚至冲破房顶，直冲上天。紧接着便听到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巨响。
“天哪！”罗小夜本能地捂住耳朵，心想只是读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后来才想起来这是穆特开门时的声音。
果然几秒后就听到穆特气急败坏地大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罗小夜赶紧把书本放进口袋里，它又变成了半个橡皮大，真是变化由心的宝物。然后从被窝里钻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问道：“出什么事了？”
然而穆特狐疑地看了她几眼，忽然气急败坏道：“你就不要装蒜了！从实招来吧！”
“什么？”罗小夜顿时张口结舌：他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
“波动明明是从你这里发出的！”穆特指着她生气地说，“是不是摩萨多那家伙教给你什么东西了？！”
“呃？”罗小夜语噎。
“刚才是恶灵召唤咒！会唤出潜伏着的恶灵……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念的是什么啊？！”
“什么？”罗小夜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正在这时摩萨多也忽然出现在罗小夜的房间里，看来真是有了紧急情况，否则他不会违背绅士的守则，以“瞬间移动”出现在“淑女的房间”。
“你教她什么了？”穆特见到他几乎咆哮出来。
“我什么都没教她啊。”摩萨多眉毛一扬，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笑容，“是她自己翻到了恶灵召唤咒，首先对它有所感应，念出来了而已。”
“你竟然把那本书给她看？！”穆特几乎咆哮了出来，“这么早？！在她的能力还远远不能驾驭它的时候？！你想毁了她吗？！”
毁了我？罗小夜不敢置信地朝摩萨多看去：有这么严重？那他为什么要带她去拿这本书？他想干什么？
摩萨多的表情依然很轻松，抗议穆特声音太炸般用小指挠了挠耳朵：“你这么激动干吗……该发生的，必然会发生。只要是注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何时发生，如何发生，结果都是一样。”
他这席话把罗小夜说得糊里糊涂，呆呆地看着他，等待他解释；不仅是解释这番话，更需要解释他之前的行为。
在穆特看来，这是摩萨多设下诡辩陷阱准备让他钻：“我才不管什么事该发生，什么事不该发生呢！我只是问，那些恶灵被召唤出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啊。”摩萨多轻蔑地一笑，头微微向后仰，“必须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既然是必须发生的事情，你又何必要问怎么办呢？”
罗小夜更加糊涂，穆特则不知是气晕还是怎么的，只是呆呆地直瞪着他。
“哈哈。”摩萨多笑得深不可测，用蔚蓝透亮的眼睛看着他，“还需要我再解释吗？不管是沧海变成桑田，还是人世变成地狱，注定要发生的，一定会发生，注定要结束的，也一定会结束。所以你不用纠结怎么办。”
罗小夜依旧糊涂，但摩萨多说的一句话却揪紧了她的神经：人世会变成地狱？！难道她犯下的是会让人世变成地狱的错误？！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浑身打战，忍不住用慌张和质询的目光看向摩萨多，看到的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容。罗小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觉得冰寒至极，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结成了冰凌。
她到现在才真切地意识到，摩萨多是个恶魔……他是个恶魔！她之前在干什么？！
很快，黎明来临了。在这之前罗小夜都想象出生化危机中末世般的场景了，然而早晨出门后却发现外面的世界依旧安宁，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罗小夜稍稍松了口气，心却丝毫不敢松。穆特一看就是高度紧张的样子，走到门边，迎着阳光变成了一只麻雀。他变化的过程十分奇幻，身影似乎在一瞬间被阳光穿透，然后迅速被染成黄色，同时飞快地缩小变形，最后变成一只俏生生的小麻雀。
“他现在更注意自己的形象呢，在你面前。”摩萨多揶揄地一笑，“看来傻小子开窍了呢。”
罗小夜却没空理会他的玩笑，朝他白了一眼，转头就走。摩萨多不以为然，只是哈哈一笑，随后跟了过来。
2
然而罗小夜很快就发现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了。不仅仅是这个世界，还有她自己。她越来越能感受到很多细微的事物，能够对风、植物甚至尘土进行解读。至于能解读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就是感到自己可以解读。可能是因为在非常时期吧，发现自己的变化后她非常惶恐不安，甚至想回到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却绝对做不到了……
摩萨多感到了她的情绪，微笑着靠近她：“鸵鸟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把头藏进沙子里。这是毫无意义的。”
罗小夜一激灵，猛地看向他。他口中的“鸵鸟”就是她吧。他是在提醒她现在逃避现实也没有用吗？可是不是他把她拖进了这样的现实吗？！
她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再度撇开他快步前行。摩萨多依旧不以为然，笑嘻嘻地又跟了过来：“该发生的是一定会发生的哦！”
转眼他们就到了校园。刚一进校门，罗小夜就敏锐地发现校园里的气息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和不祥的气息。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如果硬要把这种感觉形象化的话，就是她似乎感知到校园的上空弥漫着一种紫雾般的东西，里面漂浮着符号般的东西。然而在她的眼里看来，校园上空却和正常时没两样。
两种感觉重叠在一起，每一个却又界限分明。有种既混乱又分裂的感觉，令人十分不舒服。
进了教室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很狂躁不安，不是从表现上看出来的，而是她的周身弥漫着一种带着血色、满含着躁动的气氛。
罗小夜像上次一样，开“心眼”看数学老师，赫然发现老师的脸更加扭曲，颧骨以上格外膨胀，颧骨以下格外瘦削，眼睛比之前涨大了近乎一倍，不安地滴溜乱转，因为眼睛涨得比较大，罗小夜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是一双复眼。
那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画面：一堆小眼睛聚集在一个起，每一个都血红，每一个都涨大，每一个都射着暴躁而又凶残的目光，那是多么恶心和恐怖的景象。
罗小夜脸色也不由得白了：目前看到的景象已经足够让她尖叫，她却只能一声不吭，甚至还要装得若无其事，那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因为恶灵召唤术，这里的灵压改变了，它有些敏感呢。”摩萨多的声音忽然响起。罗小夜猛地朝他看去，却发现他的嘴唇纹丝未动，而他的声音，则是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的。看来他是在用心灵感应对自己说话。
罗小夜虽然觉得自己用意念也能跟他通话，但是不敢尝试，她害怕自己这样会被他慑住意念。不少有关妖怪的故事里都告诫说妖怪说话不可以回答，一旦应声，灵魂或者身体就会被他控制。
说话都如此危险，何况心灵感应？而且他还是恶魔！
罗小夜拿出一个小纸条，飞快地写了几句话，然后迅速地递给摩萨多。动作是如此之快，就像慢一点就会被烫到一样。
摩萨多冷冷一笑，把纸条拿过来，上面写的是：“灵压改变会怎么样？它这是想干什么？想伤人吗？”
摩萨多顽皮地一挑眉毛，用手指在纸条上一抹，再把纸条还给罗小夜。
罗小夜拿起一看：“如果只是直接影响的话，没有什么。灵压就是灵气的气压，气压改变的时候，你们人类也会感到身体不适吧。”
罗小夜听完稍微放了点心，下意识地朝摩萨多看了一眼，却对上了他顽皮的目光。罗小夜忽然感到心头一震，赶紧朝手中的纸条看去，赫然看到纸条上的字已经变了：当然了，不是有人说，满月会引出所有的疯子吗？引力和气压的改变也会影响暴力犯罪率。它目前是不一定会伤人，但是如果之后有人招它惹它的话，就说不定了。
嗯？！摩萨多这是在干什么？刚松口气，又让她再度把心提起来……
罗小夜看着摩萨多似笑非笑地跟着自己，有些恼怒，又带着不安和迷茫。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不会简单了……
放学回到家之后，罗小夜发现穆特没有回来。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穆特终于回来了，但没有和罗小夜打招呼，甚至没有朝她多看一眼，只是以麻雀的模样直接飞进他的小房子前的院子，然后变成人形，一头钻进了房子里。
罗小夜想要跟他打招呼，喉头却梗梗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惘然地朝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在梦里，是那么阴寒、黑暗和潮湿，同学易豆豆在朝她呼救。她就在不远处，自己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她的身边。
易豆豆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似乎缠满了奇怪的东西，乍看像是绳子，仔细一看却不像，再仔细一看却又根本看不清，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似乎还在慢慢地蠕动。易豆豆一声一声地朝她呼救，语气越来越凄厉，声音却越来越微小，面庞也似乎迅速地消瘦憔悴，更似乎在逐渐变成泥土的颜色。
罗小夜一阵抽搐，猛地睁开眼睛，这感觉简直像被直接从梦里踢出来一样。她呆呆地坐着，感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是什么？普通的噩梦吗？
不可能，她和易豆豆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平时都不会一起玩，不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关系……难道这是预知梦？！
罗小夜感到冷汗陡然失控了：如果是预知梦，倒也不是最严重的……如果是感知梦呢？！如果她梦见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
3
第二天罗小夜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守在课桌边，忐忑不安地等易豆豆出现。还好易豆豆及时出现了，就在上课前五分钟。
罗小夜用课本遮着脸，从眼角偷看她。易豆豆梳着和往常一样的马尾辫，头发整整齐齐的，身上的衣服也整齐干净，脸色神情也一如往常，看起来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小夜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却陷入了另一个难题：易豆豆现在没事，是很好，但是之后呢？那个梦是不是预知梦呢？如果是预知梦，又代表什么呢？她该提醒易豆豆小心吗？可是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这梦是什么意思，又该提醒她什么呢？
“不要被表象所蒙蔽哦。”摩萨多的声音忽然又在她脑中响起。她猛地朝他看去，发现他也目光炯炯地看着易豆豆。
罗小夜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朝易豆豆看去，赫然发现她有点奇怪。开始还看不清，可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却越看越明显：易豆豆的身体，似乎有些透亮，就像里面空了一样。罗小夜赶紧看向其他人，却发现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罗小夜问摩萨多，摩萨多却微笑着不再说话了。
既然摩萨多不愿回答，罗小夜只能自己留意易豆豆，一整天的时间里，发现她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平时的易豆豆是个有点小心眼，而且挺暴躁的人。别人找她借橡皮都不会轻易借。对人一般都没有礼貌，别人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吼，甚至连老师批评她的时候她都会顶嘴。然而今天的她，这些毛病似乎全没有了。别人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把她的作业本碰到污水里，她不生气；别人找她借橡皮，她二话不说就给别人了；别人和她说话，不小心说了冒犯她的话，她依然乐呵呵地就像没听见似……
虽然变化是很可喜，罗小夜却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安。
易豆豆已经不是易豆豆了，面目也开始变得模糊。
放学路上，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摩萨多忽然在罗小夜耳边说道：“这对你们人类来说，应该是可喜的变化吧？”罗小夜被吓得一激灵，摩萨多没有用心灵感应，而且真真正正是在她耳边，嘴唇就凑在她的耳边，低沉魅惑的声音和口中的暖气撩拨着她的耳膜：“只要能够变好，即使灵魂被置换，你们也会觉得很好，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小夜猛地转向他，“灵魂被置换？她的灵魂怎么了？”
摩萨多不可名状地笑了一下，手插口袋走远了，留下罗小夜一个人愣在原地迷惑不已。
回到家后，罗小夜本想找穆特商量，穆特却一直没出现，罗小夜只能怀着郁闷和忐忑的心情上床睡了。
这一次梦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在喊救命，是班里名叫徐煌的一个喜欢调皮捣蛋的男生。
他也像易豆豆一样，浑身缠满了不明物体，被吊在罗小夜无法到达的地方，一声接一声地喊着救命。易豆豆就被绑在他的身边，已经不再呼救。闭着双眼，那种泥土朽木般的脸色，更像是死去了，罗小夜再度惊恐万分地醒来。
第二天清早穆特也没有出现，但罗小夜已经没心思再顾及他，而是整整一天都将注意力放在徐煌的身上。
果然，他也像易豆豆一样发生了大变，宛然一个三好学生。罗小夜却感到不对，同时感到难以言喻的不适，胃部都开始翻涌。
虽然看起来是变好了，但是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她之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却有种感觉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的灵魂可能已经被抽走了。现在他们可能只是一个躯壳，是按照“好孩子”的标准行动的行尸走肉。如果是这样的话，变好又有什么意思呢？！连自我都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