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眼泪,是激动而又欣喜的。
她忘却了手上的伤痛,一咬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抓住了腐朽的铁门栏杆,唇瓣轻轻颤动着,虚弱的语气里有不可思议的惊喜:“小……小姐?小姐?你醒了,醒了对吗?”
“唔……”牢房里,躺在地上的小人痛苦的侧了个身,双眸紧闭着,似乎在做着一个深沉痛苦的噩梦。
蔫儿怔愣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生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抓紧她了;她生怕错过了,小姐就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皎洁的月光轻盈的洒下来。她清晰地看到,牢中的女子浑身是伤口,手臂上的伤痕还流淌着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波一波地,像染红了的瀑布。
夏紫冬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发白的嘴唇,没了动静。蔫儿颇感失望的垂下眼帘,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面色无光,呆滞地看向满是殷红的地面,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她忽然开始痛恨自己,开始埋怨责备自己。她讨厌自己儿时的不求上进与不学无术,她讨厌现在胆怯懦弱的性格。她讨厌一切与他作对的东西,讨厌一切伤害她与小姐的人们……
她回忆了好多,厌倦了好多。她的目光黯淡下去,渐渐无光。犹如黑夜里的潭水,沉寂静谧,波澜不兴,幽深得可怕;仿佛一个棕黄色的木头人,明明没有感情,却在那里流着鲜红的泪水。
小时候,木头人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寄存了她所有的希望,却什么都没有等来。
所以,她讨厌妈妈,讨厌木头人,讨厌万物,讨厌一切。
更讨厌自己。
最后,她没有救出夏紫冬,反倒被一些卫兵赶了出去,差点就被砍掉脑袋。
皇上卧病不起,无法看管;蔫儿只是一个婢女,无能为力。
夏紫冬寡不敌众,在牢房里,日日夜夜的被姨娘们和姐姐们折磨摧毁。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夏紫冬顽强不屈的挺了过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逃出去。尽管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痛的死去活来,苟延残喘,心狠手辣的姨娘们还是对她实行各种酷刑,简直就是嗜杀成性,残忍至极。她们就喜欢看着一朵孤芳自赏的花被她们一点一点的撕碎,直到望见了遍地的红色,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说实话,夏紫冬这样的性格,在社会,真的是吃亏的。即使她智商再高,本领再强,一点儿情商都没有,也不会有多少人喜欢她。
当北国郡主夏紫冬人间蒸发的消息传出去,倒也没几个人前来搞事情的。无非就是看在夏闫桓的面子上,来默哀一下。又有多少人,是真真正正的对她真心喜欢的?
不见得会有多少人吧。而那些得知这件事情的大臣,那些官人,也是对夏紫冬爱理不理的。只有当虚弱不堪的皇上偶尔抬起手来,命令他们去关照关照夏紫冬,他们才装模做样的走出皇宫罢了。紧接着,夏紫冬被找到了的消息也传了出去。那些百姓没有往日的欢喜,反倒个个唉声叹气,叫苦不迭。脾气暴躁、性情不稳定的夏紫冬对他们干过什么恶毒的事情,那些明眼人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不变的事实,无法抹去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