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辰在舞台上唱着歌,目光时不时看向台下的观众。他的本意是用眼神和观众进行交流。在扫视中,他看见了在人群中一张微微仰起的秀丽的脸,这份美丽吸引了他的目光。
借着灯光,景天辰有意识地看向她。在第三次看过她以后,他看清楚了,这是一位清纯脱俗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梳拢成简简单单的马尾,纤细而玲珑的身段包裹在连衣裙里。人群在光影里或明或暗,难以掩盖她呈现出来的独特的美丽。
景天辰今年刚满二十岁,他随着歌舞团走南闯北也有一些年头了。他心中明亮,在他见过的人中没有哪一位少女比得上眼下这位这般秀美。她站在人群中,仿佛本不应属于这个地方,本应是来自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缥缈的仙岛,灵气独钟于身,更有一种震撼心灵的清秀文雅。
当景天辰情不自禁第四次看向她时,他下定了决心,大声说:“我想邀请台下的观众和我一起来演唱这首歌。”说完,他走向她,一直走到舞台边沿上,微微一笑,身体向倾,向台下这位令他怦然心动的少女伸出了右手。
李香缃没有想到景天辰会邀请她上台和他一起演唱这首歌。
看着现在向自己发出邀请的男孩子,李香缃对他本来就存在的好感变成了欣喜,还有的就是那么几分的慌乱和娇羞。在短短的十秒钟时间内,李香缃看不清这张还算俊俏的脸庞上是否隐含着笑意,她甚至不敢看那两片因为紧张而抿在一起的薄薄的嘴唇,她的眼前只有那双黑亮而深邃的狭长的眼睛,还有在晃眼的舞台灯光下粉白的肌肤。虽然在李香缃的心里是愿意的,但是她作为女儿家的心思是羞涩而又谨慎,她心中一动,却不开口,更不敢拉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静静地等待之后,景天辰眼眸中的期待变成了失落,他迅速调整心态,收回手臂,转而向别的观众发出邀请。有两位年轻人跳上舞台,和他一起唱了起来。
看着景天辰和别的少男少女们唱得热闹,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上台和他一起演唱,李香缃的心中有一些失望。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触摸到了一直都在等待和盼望的某种东西,却又害怕冒然接纳它。她心绪不宁的没有心思继续认真看演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个表演团队是景天辰的几个同乡在四年前组建起来的,团里的成员全都是来自同一个村镇的年轻人,大家的家境都是一样的不富有。景天辰在两年前才加入,在团里他的年龄是最小的。这些年来表演团四处飘泊,为人表演谋生。他们有时也会梦想自己出了名,发大财,娶美女,特别是在遇到困难生活变得艰辛的时候。在这种处境下,景天辰把李香缃的表现理解为拒绝。他淡然一笑,自己现在四海为家,有时候经济上会很拮据。他自认为没有足够的能力担负起一个家庭。正是因为这些顾虑,景天辰对爱情没有信心。
夜色渐临,夏日的晚风带来更多的凉意,木红和李香缃手拉着手回家了。
在她们身后,一个不羁而邪气的身影一直尾随着她们。
这个身影就是马青礞,他跟踪这姐妹俩,仔细观察她们,耐心地寻觅可能存在的线索,那怕只是蛛丝马迹。
李香缃回到家中,本以为会忘记,可是脑海中景天辰清朗的面容和他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却越发清晰起来。她平静的心好像如镜的湖面温柔地泛起点点涟漪,有一丝丝的暖意轻缓流淌在其间。
第二天李香缃在坐卧不安和犹豫中渡过,想要再见到那个人的渴望一直缭绕着她,催促着她。
李香缃一遍遍地问自己,“他只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我应不应该再去见他呢?”在潜意识里李香缃知道,如果自己再去见他,这个人在自己未来的生活里定会产生影响,自己无法预知结局会如何。于是,一颗年轻的心就在去还是不去之间徘徊。
到了第三天下午,李香缃终于忍不住,她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一路小跑,快来到休闲广场才停下来,走了过去。
在空荡荡的休闲广场上,不知何时,简易舞台拆了,音响也搬走了,寥寥可数的几位路人在那儿闲散,聊着天散步。
李香缃站在自己曾经站过的地方,抱着一线希望环顾四周,想要再找到他,也许他还在附近,可是结果只有失望。
她的心被失落感抓紧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慢慢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她没有注意到,在街头的角落,有一个人斜靠在电线杆子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可不正是她寻找的那位帅哥景天辰。
景天辰的神情落寞,嘴角挂着一个孤独的微笑。他的眉目清朗,双目炯炯有神,瘦削的脸庞既有那种散发出成熟男人味的清晰的线条,又有几分稚气未脱的俏皮。
人群中的景天辰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引人注目。或许是有情人的两颗心真的有灵犀,他看见李香缃娉娉袅袅地走来,几乎立刻就确认一件事:她是来找我的。
此刻他在笑,眼里全是笑意,光润的脸庞泛起一层温柔的光泽,仿佛如水的月光在上面流泻。
景天辰尾随李香缃一直走到了她的家,看着她进了楼道门上了楼梯。
他站在楼下看着李香缃卧室的那盏灯从灭到亮又到熄灭,一直舍不得离去。
两天后。
昏黄的夜灯好像是一列列站得笔直的质朴的士兵,只有在收到统一的指令后,才会整齐划一地亮起来。
李香缃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李香缃的父亲李帜理再次提到让她出国读书的事情,“香缃,有时间去培训班强化英语学习,你现在要全力以赴地准备出国考试。不要为别的事情分心。”
李香缃心里有事本就不开心,更加感到烦闷,在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李帜理拿出一瓶葡萄酒,说:“这是上个月我到香港办事,你大伯特意送的。尝尝吧。预祝我们的宝贝女儿顺利出国留学深造。”
李香缃的母亲刘无思,站起身,走进厨房,从厨柜里拿出三个高脚玻璃杯。她回到饭桌前,在每个人面前倒了半杯酒。
暗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里散发出阵阵幽香。李香缃为心里的烦闷找到了发泄的方式。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说:“好喝,真甜。”她找到灌醉自己的理由,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
刘无思看见女儿无节制地喝酒,想要阻止她,说:“别再喝了,会喝醉的。”
李香缃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不会。酒精度数很低。味很好,我真想大伯。”
这时,李帜理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他拿着公文包匆匆赶回单位处理事务。
李香缃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脸颊布满红云,热得发烫,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醉了。
刘无思发现葡萄酒瓶里已经空了大半瓶,伸手拿走酒瓶和酒杯,不准李香缃再喝了。
李香缃喝得晕乎乎的。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后,整个人异常地兴奋起来,思维似乎变得清晰了。于是,她决定出门去办件事。
她大声说:“妈,我去书店买本参考书,很快就回来。”
李香缃知道自己是喝多了,可是她从来没有醉过,她以为自己能够支撑到走进书店买完书再回到家里。
她昏昏沉沉的出了门。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这条路走到繁华的商业区有上千米的距离。路的两侧是人行道,人行道紧挨着的全部是五至七层楼高的楼房。这些楼房大概有一半以上是办公楼或写字楼,临街的房间都有窗户,现在几乎都是漆黑的。下面第一层是小门市,因为天气闷热,大多数都已经关门歇息了。行驶在道路中间的车辆并不多,发出的声音不大也不紧密。夏天的高温把这条街道变得清静。
这条街道连接着一个十字路口。李香缃站在路口,好想吐可又吐不出来,她无力地蹲在一颗行道树下,考虑着等酒劲过去之后再过街。她的头越来越沉,最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醉倒在这棵树下。
一直跟在李香缃身后的景天辰慌忙跑过去。他扶住李香缃的双肩,呼唤她:“喂,你怎么了?”一股很大的酒味直往他的鼻腔里钻,熏得他直皱眉头。
李香缃已经昏睡过去了,沉重的鼻息呼在景天辰的手背上。景天辰哭笑不得,把李香缃放在自己宽阔而有力的背上,向她的家走去。
稀稀拉拉的行人、平平静静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小商店,还有被路灯拉得老长的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移动的身影。这一幕幕情景落在了马青礞的眼里。
景天辰咬咬牙,小声说道:“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一个女孩子睡在马路上,没有我看你怎么办!”背上的人儿睡得正香,听不见他的埋怨,他叹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起来,咧开嘴笑了。
景天辰敲开了李香缃家的门。开门的刘无思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女儿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背上,似乎还睡着了,“这,是怎么回事?”。
景天辰担心她误会,连忙解释说:“我看见她倒在路边,一身的酒气,应该是喝醉了。所以就把她送回家来。我是她的一个朋友。”他的脸膛是绯红的颜色,不知道是累了热了还是被人撞破心事而害羞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