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精心的调养,肖倾宇的身子已好了大半,只还是稍显虚弱,每日便只在床榻上看看书或是吹吹箫。
“公子,门外有人求见,还让我将这个交于您。”
肖倾宇又在读《倾乾录》。这本薄薄的册子,他已读了许多遍,然每一次却都是不同的感受。
肖倾宇接过侍童手中的信封——怎会是他?
肖倾宇当真是没有想到那人会来找自己,挑的真是好时候。
“请他进来吧。”
“是。”
“公子可好些了?”
随着一道深沉低哑的身音,便见侍童领着三个身披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人进了房中。
肖倾宇抬头盯着那领头之人,嘴角露出不屑掩藏的讥诮之意:
“肖某无碍。倒是听闻李大人前些日子遇恶徒袭击,如今看来也是好了吧。不过大人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摘下了面具——竟是李保择!
“老夫多谢公子关心了。”
无双眼睑微垂,抚着《倾乾录》的封皮,不再看他:
“不知李大人深夜到此有何指教?”
“老朽是来送公子的。”
肖倾宇心中一骇,这李保择当真是疯了么……不过要想取肖某性命却是妄想。
声音沉静如水,却又冷寂、孤绝:“肖某却不知与大人有何冤仇?”
那李保择也是面无表情,冷冷的说到:“公子身为男子却媚主掌权,令圣上和整个大倾沦为他国笑柄!老夫身为臣子,怎可任由圣上如此糊涂不听忠言!他日史书该如何记载我大倾开国皇帝这有违伦理不容天下的荒唐举动!
老夫深知陛下是不会放公子离开,公子也断不会愿意离开陛下,所以老夫只好斗胆替圣上做这个决定!公子若是真心为圣上好,就请成全老夫做这个恶人!”
肖倾宇终是抬起头来,捏着《倾乾录》的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好一个成全!若是肖某愿意,方君乾便会将这天下拱手相让。然肖某自视对得起这大倾右相之职,何来‘媚主掌权‘一说!
肖某倒是认为,李大人与其说是愿为主子分忧,倒不如痛痛快快承认是想除肖某以取而代之吧。”
李保择身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愧是公子无双,当真是八面玲珑。
不过公子,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还请您安心走好吧。”
说罢,将手边的烛台推倒于地,烛火立时顺着桌椅四散蔓延开来!
肖倾宇见他杀意毕现,顿时也起了杀机,右手一抬直欲以金线取那李保择的性命!然——
别说是催动金线,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了!
肖倾宇双眉紧皱,冷冷的盯着李保择。
“公子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手脚不听使唤?忘了告诉公子,那信上沾染了一种名为‘缄默‘的药,它无色无味,却能令接触它的人浑身无力失去知觉。
说到这药,还得感谢公子,若不是公子那日派人袭击老夫,害老夫躺在床榻之上疼了整整七日,老夫也断然不会想到以这种药来止疼。”
李保择的面目透过熊熊的火光更显狰狞与可怖,“老夫知道公子玲珑剔透,恐怕也只有这‘缄默‘逃得过公子的眼睛吧。”
“为了权势地位谋害他人是为不仁,违抗圣意是为不义,李大人当真是要做这不仁不义之徒么?”
“为了一个人,老夫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一抹柔情在李保择混浊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眼神又瞬间变的凌厉!
“无双公子弑父杀母,还与老夫谈何仁义!
若不是公子狠心杀母,老夫不会恨公子至此!”
肖倾宇心中猛的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没有人知道老夫第一眼看见肖皇后的时候便被她的美丽与温柔所折服,可恨那方嘉睿竟如此对她!而公子您更是心狠手辣,竟残忍的杀害自己的母亲!您身上不愧是留着方嘉睿那畜生的血!是大庆皇室的余孽!”
“闭嘴!咳咳……”
肖倾宇浑身发颤,竟是咳出血来。弑父杀母,这是他心里最不愿勾起的痛苦回忆。
“主子,火势越来越大了,肖倾宇上头的房梁也快要倒塌了,此地甚是危险,属下护送您回去吧。”
眼见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自家主子仍没有要走的样子,李保择的一名手下急了,然而李保择却似没有听见一般。
“现在是公子喝药的时间吧,老夫看公子的那侍童笨手笨脚的,煎药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合他来做,怕是容易出事。
老夫不知陛下是用何种方法救活的公子,但若是尸骨无存,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公子了吧。
我们走吧。”
肖倾宇的意识已有些模糊,心中苦笑一声,凭着所有力气攥紧了《倾乾录》。
方君乾,此刻的你在做什么呢,肖某好像有些想你了。
方君乾,无忧的《倾乾录》记载不了你我之间的深情啊……
少年初遇的情景其实一直记在肖某的心里,如画的江山也比不上你在企水河边送我的桃枝……
旁人只当你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不知你我也是要在这十丈软红里沉浮,竟是连爱也不能……
方君乾,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肖某愿为你倾尽余生的嗔痴换个情深不减……
方君乾,肖某又要食言了,怕是不能等你回来了……
方君乾……
“公子!咳咳……公子您在里面么……公子?”
迷迷糊糊之间,肖倾宇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竟是出现幻听了么……
“公子!公子!”
肖倾宇吃力的逼迫着自己睁开眼睛,却见余日顶着大火冲了进来!
“余……余神医……”
“公子莫要再开口,仔细烟尘进了口中,余某马上带公子出去!”
只听呲啦一声,便见余日将自己的外袍撕成两半,分别系于肖倾宇和自己的脸上,用于遮挡浓烟,否则还没被火烧死他们便会窒息而亡!
“余某背公子出去,还请公子将脸靠于余某背上,如此也可遮挡一些浓烟。”
“咳咳……多谢。”
肖倾宇虽不愿如此麻烦余日,但他心内也是了然,自己已是行动不便,若不如此,两人说不定都会命丧于此,便简单道了谢,任余日上前背自己。
砰!
还没走几步,余日便一个重心不稳顺势摔将下去,肖倾宇更是从他背上滚落而下!
房梁偏巧在这个时候轰然坍塌——直指肖倾宇!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