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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老家

相熟了一个月的小子,小添,小独子,小隐子四人渐渐形成一种默契: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

小跟的家被重新修缮,还在那座旧作坊里。

原本小添想收养小跟在大舅家,可是一来小子怕麻烦小添大舅家,毕竟大舅家那么干净整洁,不宜长期养流浪猫,二来小子舍不得小跟长期不在自己的视线内,养在堂伯伯家又毕竟没那个准备。

最关键的是,小跟习惯了流浪,在某户人家根本不落脚。但是在那座旧作坊里,小跟反而愿意待着过夜或白天睡懒觉。

这都是小子和小添反复琢磨发现的小跟的习性。

洪水期间,小跟从窗户窜到别人家,消失了半个小时,又回来了,因为怕水,又不敢私自下楼,躲在角落里喵喵个不停,害得小添担心又责怪。

自从回到旧作坊,小子和小添定期去看小跟,乖乖的样子惹人怜爱,洪水之后,许多老鼠洞被淹没,淹死了部分老鼠,也逼出了许多老鼠陆续出来觅食,结果被小跟逮个正着,餐食无忧。

小跟被介绍时,小独子和小隐子也发觉原来猫咪这么有趣!

这一天周六,四人集合。

从旧作坊抱出小跟,四人互相露出怜爱的眼神,像是共同养着一只宠物。

小独子拽拽小子:小子,我和小隐子想去老家看看,你去吗?

小子抱着小跟,抬头说道:好啊,我也想看看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小添示意小子:小跟也带去吗?

小子眼神表示想带,小独子和小隐子都默许。

小添骑车带着小子,小子抱着小添,小独子依然骑小子的车带小隐子。

路上的景,陌生又熟悉。

经过一座座村庄,路过一片片稻田,跨过一个个山坡,拐过一道道山路。

群山的尽头,就是老家。

越来越近,视线内的村庄都已凋零,残垣废墟,满地瓦片茅草。

先来到丫头的村庄,四人满眼叹息。

目及之处,皆覆盖着一层黄泥淤泥,矮墙到处都是,几座院子也倒塌了一半,依然满地的瓦片茅草,墙角处有废弃的简易桌子凳子。

中间唯一有座房屋带一座院子,除了屋顶的瓦片漏了一小块区域,几乎完好无损。

小子知道,那是丫头曾经的家,幸运而凄凉。

四人把自行车放一边,趟水过河,河水没那么深了,但木桥已经不见踪影。小跟喵喵的表示害怕。

上了岸,小子率先来到那座峡谷,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峡谷两岸一路被冲刷掉一大块一大层泥土,露出光滑坚固的岩石面,中间小溪也冲掉一大层泥土,露出嶙峋尖锐的河床。

所以,峡谷变得宽阔通透了。

但是,估计再也见不到两岸的奇花异草了。

小子有些伤感,怀里的小跟喵喵喵的呼喊,像是懂得小子的伤感。

小子转身走向自己的老村庄。

小独子和小隐子神色黯然的并行着走。

小添没有他们的感受,却也沉重的跟在身后。

弯过峡谷,绕过山头,竹林闪现出来,有的竹子斜躺在另一些竹子上。

这竹林背后就是老村庄,那座邪气凛然甚至一度阴森晦暗的古老村落。

还好竹林挡住了视线。

小子,小独子,小隐子三人越加紧张,一人靠一人穿梭竹林,直到最后几根竹子退在身后,眼前郝然闪现出一副令四个人都惊愕惘然的情景:老村庄被泥石流覆盖了绝大部分,只露出村前那棵古老高大的樟树,和樟树下已变作废墟的土地庙。

山神庙不见,山神庙后的另一棵古老樟树也不见。

中间的百年老屋不见。

所有的一切,基本都不见。

小子,小独子,小隐子几乎哭出来,咬咬牙坚忍住。

小跟不安的在小子怀里乱蹭,被小添接过去。

没想到老村庄毁灭的这么彻底,这么震撼,这么颠覆。

怪不得寻不见生还者,怪不得小独子和小隐子活下来是奇迹。

小添想努力安慰他们三,走上前轮流拍拍他们三的肩膀。

小子默默的走向那棵顽强幸存的古老樟树前,看着那些沾满泥巴的樟树叶,在微风中,努力摆动。

这棵樟树要么成了精,要么菩萨保佑。

发愣了许久。

小添忽然发现村的尽头那座山似乎断成了两半,提醒其他三人仔细看,三人表示很可能是,因为那座山背后就是峡谷。

小独子兴致重新唤起,建议再绕到峡谷深处,一探究竟。

四人也好奇心驱使,究竟大自然是以怎样的方式摧毁了这座老村庄?

四人绕到峡谷,往深处走去,溪水潺潺,提示着真相。

猝然,眼前惊现一线天,这一线天往里看,竟看到被埋没的老村庄,只是少部分泥石流堵住了入口。

天呐,原来,水库的大洪水咆哮着把这面山体给活生生冲断了!又导致了泥石流!

不可思议,细思极恐。

四人面面相觑,惊愕黯然。

小独子建议说:想不想去那座水库?我去过一次。

小隐子表示赞同:去吧,我没去过。

小子没有反对,小添也好奇,小跟无所谓。

四人于是壮着胆子向峡谷尽头走去。

小隐子问小独子:你什么时候去的那座水库?

小独子回答:前年,我爸爸带我去的。

小隐子不便再问。

小独子开始自说自话:那边的木材很好,我爸爸偶尔会去那边砍柴。

小隐子接话:我爸爸应该也去过,只是没带我去。

小独子问道:你在你养父家还好吗?

小隐子回答:挺好啊,以前他家跟我家关系就挺好……你呢?

小独子回答:也挺好,这家人救了我,还帮我找到了我奶奶的遗体。

小子和小添不便插嘴,默默听着,小跟也安静着。

狭长幽深的峡谷空无他人,或许正适合打开话匣子,来缓解空落惧怕。

小隐子接话:我家人的遗体我都不敢看。尤其我爸爸的……

小独子接话:是啊,我也没看我爸爸的……你还记得你怎么获救的吗?

小隐子回答:我不敢回忆,反正我算很幸运的吧。

小独子接话:那你养父的孩子是怎么失去的呢?

小隐子回答:其实很可惜,当时我养父为了救父母,结果女儿一下就被洪水冲走了。

小独子接话:啊,那你养父应该很自责,但是很孝顺。

小隐子接话:是啊,无可奈何的事情,谁愿意失去自己的孩子呢。

小独子接话:唉……那你要好好对待你养父!看得出来,你养父对你那么在乎!

小隐子接话:是啊,以前就对我不错。

沉默了一会儿。

小独子接话:没想到,我们村就剩那么几户人家了。

小隐子接话:是啊,没有一户完整的人家,其他人家的家人遗体有的至今没找到呢。

小独子接话:算失踪了吧……

小隐子接话:据说隔壁村有聪明的几家人躲在山上幸存了下来。

小独子接话:是很聪明,你说我们当时为什么那么笨呢?

小隐子接话:可是我们村的山上也不安全啊,有泥石流。

小独子接话:所以是老天要毁灭我们村吧。

小隐子接话:估计是……

不知不觉峡谷快到尽头了,水库的轮廓显现出来。

猛然间,小独子长吼一声!小隐子也跟着长吼一声!

回声嘹亮,空谷悠长!

小跟吓得缩了一缩,喵喵的表示反对。

小添友情插了句话:据说在峡谷大声喊有危险性,容易引起共振,导致山体崩裂滑坡,至少也是碎石滑落。

小独子和小隐子面面相觑:这么严重?听谁说的?

小添装作不回答。

小子接腔:一位初三学姐说的,物理知识,还是小心点好。

小独子愣了一会儿又笑道:反正死过一次了,就当重生吧!

小隐子也接腔:对啊,没那么倒霉吧?就怕连累了你们俩。

小子无话可说,连忙表示赶紧去水库。

来到水库坝下面,确实很吓人,那座缺口被沙袋暂时封锁着,还很明显的感觉要随时被冲垮。

小添无意看了看手表,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惊觉这段路不是一般的远。

但是山里的路是没有时间概念的,距离在永恒的描绘着蜿蜒曲折。

小独子开始试着从右边的山路爬上水库坝,因为缺口在左边。

小隐子紧随其后,接着小子和小添,以及小跟。

一番折腾,终于爬上了水库坝。

哇,这水库不是一般的大!波光粼粼,水光潋滟。幽深的水面看不见底,两岸的青山倒映在水中,都呈现着黑色。

正对面远处,拐出三个水道,水道顺着山势延伸向遥远,不见踪影,只有一排排山连绵起伏,挡住视线。

恐怖,阴森,不知为何!

这水底下不知隐没着多少未知生物或灵物!

再回头往峡谷方向看去。

天呐!峡谷犹如一条巨蟒绕着山势蜿蜒伸向视线盲点。

幻想着,当洪水掀开大坝,向山下奔走,沿着峡谷猛进时,是多么的淋漓尽致,壮观激烈!又是多么的恐怖震撼,所向披靡!

尽管知道峡谷尽头是老村庄,可是老村庄终究被摧毁了。

没有亲切感,没有熟悉感,就是这座辽阔磅礴的水库,罪魁祸首!

有一处青草显眼的错落在大坝中央一角。

小独子招呼着其他三人坐下。

面向水库,开始发呆。

小独子沉入那洪水中挣扎顽抗的场面。

小隐子隐隐浮现出那洪水席卷而来的画面。

小子和小添回忆起洪水退去那天来到这片村庄的场景。

小跟脑海里是当时在小添大舅家窗台下洪水弥漫荡漾着的情景。

无声无息,静默如钟。

小子冒昧的提起一句话:这水库,我倒听过许多神话传说。

其余三个人齐齐看向小子。

小子继续说道:我爸爸说的。第一个故事是说,这片水库本来沉在一片海洋里,在很久远的时代,这里埋葬了一条龙王。随着时间推移,这片土地冒出海洋,许多地方都逐渐干涸,唯独这片水域清泉直流,源源不断,而这条峡谷就是那条龙王的坟墓。因为龙王龙体不死,活水长流。

其余三人来了兴致,注意力都被转移到小子身上。

小子继续说道:第二个故事呢,是说有条蟒蛇精盘踞于此,频频侵犯龙王的陵寝,有一天,龙王大怒,灵魂出窍,借了好多座山,压死了那条蟒蛇精。所以,你们看周围的山连绵起伏,错落有致,都是当时镇压蟒蛇精的杰作。诶,你们看你们看,那几座山连着是不是像一条大蟒蛇蜷缩着?

其余三人顺着小子指的方向看去,结果被小子逗笑了,直夸小子有想象力。

小子继续说道:第三个故事呢,因为龙王借了好多座山没还,山神尤为不满,扬言要把这里的山都移走,龙王当然不同意,毕竟有的山是自家土产,移走了影响风水。结果龙王和山神大战三天三夜,闹得狂风骤雨,排山倒海,结果还是土地神出来解围劝架。最终呢,三个神仙和睦相处的守护着这片土地,山川,河流。

小独子纳闷的问:那怎么还有洪水呢?

小子辩解道:这座水库大坝是人为修筑的,洪水是人为的责任。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四人陷入沉默。

小子最后总结道:庙都不在了,神仙也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四人纷纷起身,小子朝着水库喊了一声,小独子、小隐子、小添也同时跟着喊了一声,喊声一样,内容不同,情感不同。

小跟照例喵喵两声,像是应和。

再见吧,令人敬畏憎恶的大水库。

再见吧,让人又爱又恨的大自然!

沿着原来的山路爬下大坝,走进峡谷,返回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每一段返回的路,明显都比前往的路速度快而时间短,在身体上也在心理上。

半个小时左右,四人走出峡谷,小跟喵喵的回应着。

小子忽然捡了一块像样的石头放到溪水里洗了洗,揣进袋子里。

小独子和小隐子也跟着捡了一块。

小添也效仿着捡了一块。

留不下什么,带不走许多,就带走一块老家的石头以供怀缅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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