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夜奔,到了都城已经是五日后。
希霖,安念,阿阮三人行李不多,只背着一个小包裹,便急急进了都城。
这日,风淡雨轻,正是秋色好时节。
被秋雨刷的油亮的青石长街上,站着一个青袍少年,盈盈笑着。
希霖骑着马,停在离少年十丈远的地方,下马快步走到少年面前,跪下行礼道:“希霖见过师父。”
少年幼稚的脸上,是看清世事的随性,他轻飘飘抬手,仿佛希霖只是他后院子里面的一块菜田。安念也乖乖走到他面前,行礼。
阿阮倒是欢快,跳着跑过去,撒娇说:“太傅,阿阮好想你。”
“你确定不是想我后院子种的枇杷果?”青玄敲着阿阮光洁的额头,笑着说。
眼神却化作冰刀射向安念。安念感觉自己置身于三九冰天!
“啊啊啊,师兄我头好痛!”安念一手按着脑袋,痛苦地倒在希霖的背上,顺带着把希霖往下死死压住。
希霖立马明白了,搂过安念的肩膀,一脸惊恐地说:“阿念!阿念!你快醒醒啊!”
声嘶力竭,情真意切。安念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希霖的演技,真乃高手。
青玄负手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演戏,眼中淡薄得很。
突然,青玄面前幻化出一人高的大弓,通体乳白色,交缠着金色的暗纹,散发着令人震慑的力量。他轻笑着握住弓,划过虚无,一只灵箭直直架在弓上,而箭正对着安念!
“师父,徒儿错了。”安念突然睁眼抱着青玄哭诉道。
青玄看起来心情不错,摸着安念的头发,眯着眼笑着说:“好呀。我原谅你了。”
虽然青玄嘴上说着原谅,可是安念,希霖和阿阮都知道,青玄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半!
果然,安念一回了府邸,就有公公来宣旨。
“宣,五皇子安念进宫。”一位年轻的公公用一口标准的官话说着。
安念站起来接过圣旨,轻声问:“可知为何?”
那公公倒是明白事理,说:“皇上和皇后甚是想念五皇子。最近天凉了,估摸着是要说一说体己话。”
安念内心却是没有波动。
体己话,鬼才相信皇后和她有体己话说!
虽然心里面很是不爽,安念还是笑着塞给公公几块碎银子,然后笑眯眯回了屋子。
阿阮回了府邸便高高挂起,事不关己。随手把安念扔给了几个丫鬟,这些丫鬟只是二等丫鬟,平日里只能扫扫院子,如今被调派到内院,自然是欣喜异常。安念在外面,素有和善淡薄的名声,是各家姑娘心心念念的人。
所以,安念说要换身礼服,丫鬟们立马奉出十几件礼服。
看着陌生的面孔和花红柳绿的衣服,安念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一眼飘过去,随手指了一件淡黄色的深衣大袖。
等待穿戴好,安念坐着马车进了宫。
宫檐高高,隔绝开宫城与外界。
一排大雁飞过,远处是暗明不分的云,充斥着天际,压迫着天地最后的安详。
安念穿了一身淡黄色的深衣大袖,头戴三珠玉冠,腰间别着玉明珏,别有风姿。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安念双指碾压者衣角,沉思着。安临意回宫了,孙贵妃得意了,皇后慌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看起来,又不是这样。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很快,安念到了皇宫城门下。
突然,马车被拦下。
“五弟,何不出来一见?”
是一如既往的张狂!还是当年的安临意呀!
安念伸出一双玉手轻挑遮帘,抬眼看去,一排士兵,个个穿着上好的甲胄,佩戴着宝剑。真是一支,富贵兵!想到这次安临意的军功,安念淡淡勾起嘴角,只怕大有文章!
虽然安念在心底嘲讽着,面上却是儒雅中带着一丝激动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思念哥哥的好弟弟。但是,安临意自然知道这是装的!
从小到大,安念和安临意打了不知多少架,而且每次打架都带着血。可惜,他们并没有打出感情,只打出恨意。
“三哥,你回来了!若不是父皇召我入宫,我必然要和三哥好好喝一顿才行。”
一顿话说得抑扬顿挫,甚是感人。
安临意冷笑着,抬手,后面的兵士齐齐向后一退,刷刷抽出剑来!
马车的车夫被吓到,回头看自己主子。只见安念依旧是那副淡薄的表情,仿佛兵士抽出的不是剑,而是几朵鲜花罢了。
“五弟常年居于府邸,想必男儿血性,必定向往这战场厮杀。如今,三哥可让你一观!”安临意一挥手,扬起的红袍很是张扬。
安念压着火气,指了指宫门。
众人随着安念都看着宫门,只见宫门威严高大,泛着青色的厚重感,并无什么异样。
“三哥可知道,这道朝霞门,是皇宫的外门,在这里发生了,一共五件杀父杀兄夺权的事件。你说让我看,却在此处,担心引起父皇的猜忌呀!”安念甚是担忧说,微微蹙起的眉头倒是实在,担心的情谊到不知是为何。
安临意冷哼了一声,一抬手,剑入鞘。
见此,安念稍稍松了口气。
“五弟依旧牙尖嘴利,喜欢酸腐书生的那把戏。”安临意准备离开,对着安念冷笑着说。
安念点头示意,顺便放下手中的帘子。
车夫见样,便赶快赶着马车走了。
等到安念进了御书房,皇帝正在批折子。清冷的色调,透过一丝阳光,衬得房内威严十足。
齐国皇帝,安殇。年少继位,锄奸臣,提拔寒门子弟,二十余年,齐国国力强盛。安念很佩服安殇,无关父女之情。
安念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安殇把手中最后一道折子批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房内的五儿子,平静地说:“你回来了。”
“儿臣今日刚进城。”安念如实回答。
安殇已经四十五岁,看惯了斗争的他,脸上没有一丝安详之意,眼中,是天下谁有的霸气!面对这样的安殇,安念并不打算说谎。
“你三哥才刚刚回宫,十天。”安殇站在窗户边,背手把玩着手中的指环,略有疑惑说。
才十天,你就回来了。
安念心下一惊,淡淡说:“庆国那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眼下都要入秋了,儿臣想早点回来见父皇。”
安殇走到安念面前,拍了拍安念的肩膀说:“你这孩子。只怕是想见你的母后。不过我也不压着你,你一会儿便去鸾福宫见你母后吧。”
说完,安殇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锦盒。
“这是齐国的皇室之宝。月话弓。”
安念接过锦盒,打开,是一把小小的弓,淡蓝色的弓上有细碎的光点,好似心辰坠落,夺人心魂。只一眼,安念便忍不住,伸出手感受他。
见到安念的模样,安殇淡淡笑了一下。
“这把弓,送给你。你要带着这把弓,去参加一个月之后的术法大赛。”
听到安殇的话,安念忍不住抬眼问:“安念只是一个羸弱的皇子。”
“从今天开始,不是。”
一句话,注定安念之后的路。这就是所谓皇权。
当初要她伪装成不会术法的废人,如今又是要她去参加什么术法大赛,展示自己的术法。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四个皇子都在盯着皇帝的宝座。
原本,安念是没有争夺的资格的,在外人看来,她是不会术法的废人,就算是嫡子,也没有资格。
若是此刻,被别人知道她会术法,真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安殇满意看着安念的反应,淡淡说:“去看看你母后。”
“是,儿臣告退。”安念行礼之后,便离开。
外面阳光正好,安念只觉得寒风刺骨。
宫墙森森,仿佛没有尽头。有多少人,用整个生命,构建了这座城。
安念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到了鸾福宫,安念推门而入,轻车熟路,绕过几个回廊,走到左手边一个侧殿。
进去,沈苏正在打香,旁边摆放着一套茶具。
白衣素裳,木簪挽发,沈苏就是这样的美人。
“母后。”安念跪坐在她面前,低声说。
沈苏随手取过一只杯子,沏了杯茶,素手拿起轻轻一品。
“念儿,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沈苏沉默了一刻钟,才悠悠开口。
安念跪在地上,说:“儿臣不该调查山鬼之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沈苏抬手取下木簪,细细梳开一头青丝。
安念虽然跪着,却绷紧全身。一瞬间,沈苏将木簪带着灵力射向安念!
她急忙起身一躲,双臂画圆为阵,将木簪勉强抵挡住!而此时,沈苏一拍桌子,震起的水,被悬在空中。
“你和世家牵扯太多!”沈苏厉声呵斥,一挥手,水像活了一般,狠狠射向安念。
瞬时,安念的阵法被破,水狠狠打在安念身上,木簪却被沈苏抬手收了回去。
安念再抬头,沈苏已经如最初一般,沏茶。
刚刚的水珠都打在她的经脉处,又疼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