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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看上去很美

在那团火焰消失的一瞬间,叶寒临感觉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片刻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事实。

此时虽然残阳已经完全没入了远山之中,连余晖也没有剩下一丝。但是空中有星,大地有雪,湖中有水。漫天星辉洒在皑皑白雪之上,洒在清澈湖水之上,再被纯净的反射到半空中,与原本的光亮互相辉映,如夜明珠般,给天地间披上白色柔光,竟比日暮时分让人感觉更加清晰,更加明亮。

他之所以觉得黑暗,是因为之前那团火焰般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熄灭以后眼睛没有适应巨大的明暗反差才会导致这种错觉。

他心血来潮灵机一动,说出了一个看似异想天开的冒险计划,没想到那个帝都来的贵族少年,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就这样提刀冲了过去。

虽然才认识两三天,但其实这个叫列御本铭的豪门子爵还是给叶寒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气度不凡,也并没有刻意收敛,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居高临下倨傲鲜腆;他身份尊贵,却对谁都礼数周全,店小二端上一碗米饭他都要道声谢谢小哥;他性格沉稳从容,话也不多,却可以跟叶寒临一起嬉笑怒骂;他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二十岁的他境界远不如只有十五岁的无为,却仅仅通过一场战斗就可以学习精进,提升战力……

叶寒临想起小时候被领主家的少爷狠狠欺负,回家找爷爷抱怨,大声咒骂贵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爷爷笑着告诉他,你见到的贵族只是一帮投胎投的好点的废物而已。于是他问,真正的贵族是什么样子,爷爷说,真正的贵族是像极北王爷那样的人物,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少了一样,可都称不上是真正的贵族呢。

叶寒临不知道极北王爷是怎样的人物,他只想起刚才那个决绝的身影。他觉得,列御本铭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贵族。

……

……

而贵族列御本铭,此刻却似乎有些英勇不起来了。从被妖蕲吞没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另外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巨大的口腔内部就像一座小房子,透过真元光芒,列御看到那四颗如檐柱一般的白色獠牙,带着密集倒刺的腥红舌信与他擦身而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已经顺着滑腻的食道向下坠落而去。

食道却并不像他猜想中那么宽阔,内壁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人多长,红白相间,隆起沟壑一般的褶皱。那些褶皱一边缓慢蠕动,一边分泌出乳白色的粘稠液体,看上去恐怖而恶心。

虽然通过七彩云珠催生的薄雾可以抵挡外界粘液的侵蚀,却不能抵挡住气味。列御瞬间感到从下方涌上来一股腥臭之气,那气味浓重,竟让他感到一丝眩晕,于是赶紧屏住呼吸。他知道,那是从妖蛇胃部传来的气味,那是其他动物尸体被腐蚀而产生的死亡的气息,如果他一直就这么滑落下去,待真元用尽,云珠光芒不再,自己也会跟那些残肢断骨一样,被慢慢消化,变成一滩血水而已。

于是在下落过程中,他艰难的变换了姿势。因为右手握刀,所以只好一拳一掌抵住内壁,两腿尽可能伸直,抵住另外一边,想借此化解下落之势。没想到因为那粘稠液体,手脚所触之处异常滑腻,产生不了丝毫阻力,下落之势不减,仍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他本无意那么早就惊动妖蛇,想着探寻到心脏位置以后再送出致命一击,如今看来不能再等了。于是他再次扭转身体,变换至最初下落时的垂直身形,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猛然朝着还在不停蠕动的内壁狠狠扎了下去。他将全身真元催至巅峰,以至于整个刀身都没入进去,只留下刀柄和自己的双手,下落之势猛然止住。

在刀身没入的那一瞬,列御看到肉壁上褶皱间的蠕动停顿了一息时间,接着便感觉到了地动山摇般的晃动,将他置身于汹涌的怒涛之中,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向四面剧烈摇摆。他死死握紧刀柄,任身体如风中枯叶一样摆动。他知道,这是妖蛇吃痛,开始狂暴挣扎。

尽管此时连身形都稳定不住,但列御还是决定继续往下。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中,以他的修为只能闭息一炷香左右,如果到时还没找到妖蛇的心脏,只能功亏一篑。于是他双臂用力,猛然将烈焰刀拔出,随着刀身的离开,一道血柱也随即喷射而出,幸好被云珠薄雾挡了下来。晃动更加猛烈,列御的身体被甩来甩去,好在食道的内壁足够厚软,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把下落的速度降了下来,方便他细致寻找。

就在这样的跌跌撞撞中,列御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犹如战鼓般的搏动之声。越往下,声音越是清晰强劲。

他知道,即将到达七寸之地。

他闭上眼睛,凝住心神,仔细感受那阵急速的跳动之音。终于,震动由脚下变成了身侧。于是睁开眼睛,不再犹豫,借着自己身躯被反弹之力,鼓动真元灌于手中烈焰,一人一刀,在这一刻合二为一,誓斩挡路神佛。下一刻,伴随着喷洒的血水,厚厚的****应声而破,露出壁外那颗硕大心脏。

这是列御本铭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心脏,好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心脏。但他并没有过于吃惊,甚至没有多花一秒钟时间去仔细观察心脏的样子,因为他此时很担心外面正在面对妖蛇暴怒的其他人。于是,他只是平静的举起了手中烈焰刀,带着一往无前一刀两断的气势,斩了下去……

……

……

对于妖蛇的暴怒,蛇身之外的众人有着更直观的感受。

巨大的黑色身躯像会弯曲的参天大树,不断砸向地面,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残雪和泥土。显然,地面上的众人成为了妖蛇疼痛的发泄对象。

叶寒临掩护众人躲进之前无为砸出的大坑,蕲蛇这种级别的妖兽之怒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坑外只余无为一人。

无为此时已经将绳索的一端牢牢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另一只手平端破天银枪,在妖蛇的攻击下辗转腾挪。他身上的那件青色长衫此刻显得无比单薄,在被妖蛇掀起的漫天狂风中飘摇,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

坑内的众人个个眉头紧锁,紧张的关注着外面的形势。青依更是咬着嘴唇,含泪欲滴。

“依依真没用,境界太差,武功太低,帮不了小师叔和列御师兄。”小姑娘自责到。

“傻丫头,这种级别的战斗我们都插不上手,出去只会给无为添乱,他还要分心保护我们。谁说你没用,前两天不是治好了临哥哥的伤了吗?你可是我们队伍里最有用的人。”叶寒临安慰到。

“依依回去学院以后一定不再偷懒,好好修行练功。”小丫头咬咬牙,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此时的无为有一些吃力。

因为他要顾虑的东西很多。首先他要躲开妖蛇盛怒之下的攻击,那粗壮的身躯看似庞大笨重,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如果不是他之前顿而悟道一步破境,还真不敢保证自己在这样的攻击下能坚持这么久。再者就是他要把妖蛇引开,远离众人所在之地,这就意味着他躲闪的方向受到了限制,不能随心所欲。最后,也是最重要最困难的一点,他要保持手上绳索的合适距离,太紧,会影响列御的下落,太松,有可能会错失列御的呼救。

所以,现在的画面很怪异。从蛇口到无为的手上,连着一根绳索,看上去是大蛇摇摆身体,将另一端的无为甩来甩去,实际上其实是无为自身的移动。这种移动需要计算很多东西,而无为不是一个擅长计算的人,所以他此时有些吃力,只能用本能来代替计算。

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先把列御拉出来确保他的安全再说吧。

就在无为准备放弃的时候,妖蛇的攻击突然缓慢了下来,看上去似乎用尽了力气。它扭动身躯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在最后一次擦着无为身体撞击地面之后,终于无力起身,前半段身躯在岸边的雪地上翻滚挣扎。

下一刻,有火焰破体而出。

那画面看上去有些血腥,却很美。

伴着妖蛇向上喷洒的鲜血,列御本铭从蛇腹中高高跃起,重重落在雪地上。

妖蛇的内脏和鲜血洒落在雪地污泥里,看上去很脏;列御本铭在七彩云珠的保护下看上去很干净。

所以,这画面看上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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