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之前并没有晕车的症状,但是这么长时间都呆在船上,难免有些不适。邱扶摇便是如此。他一早上起来感觉头有点晕晕的——准确点说的话,他其实一整天都会感到有些头晕,但是每天早上的时候最为严重,感觉比较强烈。其他的时候完全可以忍受得住而且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
邱扶摇用手抚着额头,忍着难受坐了起来。在床旁的柜子上放着简单的东方早餐——和中国经典的早餐大同小异,邱扶摇吃着倒也觉着习惯。简单的洗漱和早餐过后,邱扶摇像前两日一样来到甲板上,想看看江边的风景,但却没想到莉莉丝居然已经在那里了,看到邱扶摇走来,莉莉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应该还对昨晚的事情感到十分不满。邱扶摇本来想着要不要退走避免尴尬,但是被这么一凶,心中反而一股杠到底的心理上来了——你凶我,我偏不走,我还要站你旁边!凭什么要我迁就你?我偏要恶心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出于这样一股不健康的心理,邱扶摇迎着莉莉丝刀子一样的目光大踏步向前。那步伐之稳健,姿态之自信,神情之狂妄,简直像是一个纨绔的富家子弟走进了某些禁忌的场所。莉莉丝看着邱扶摇这般模样也是有些惊讶,但立马便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邱扶摇想是想着要站到莉莉丝身边还要盛情赞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此来烦她。但想着自己老是离题的语文作文就心虚不已,万一被找出了语法错误,想象着莉莉丝那居高临下的帝王般冷漠脸和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浅嘲弄,邱扶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扔进了贝加尔湖的剃光了毛的小绵羊,心头传来阵阵寒意——好吧,其实就是怂了。邱扶摇最后还是拐了个弯,走到离莉莉丝最远的一个角落,眼神时不时瞥向莉莉丝那边,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何,那模样简直就像是皇上选妃时一众的世家少女一样,隐隐有些期待但又感到害怕。
虽然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是邱扶摇现在内心慌得一批。不过鉴于他有特殊的舒缓紧张的方法,那就是抬头四处看风景——反正他本来就是来看风景的,倒也不至于手足无措。邱扶摇保持着内心的慌乱直到莉莉丝离开了这里,此时他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熬过了一场大危机一样如释重负。
邱扶摇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景色来,之前因为莉莉丝的缘故邱扶摇始终不能聚精会神的观察这江边风景。按照原定的计划的话,这一天徐家人应该会靠岸去一个港口城市休整一下,顺便买些东西——毕竟过两天就是徐梦蝶的生日,船上现在也没什么东西,自然是要去岸上采集一点物资、买些喜庆的东西。因为这毕竟是徐家自己的事,不能因此拖慢了整个船队的进程,他们也不能靠岸给徐梦蝶在路上庆生。在船上总是有诸多不便,所以再怎么弄都肯定和在岸上比的话差了那么一些,但好在徐梦蝶也对此没有什么怨言,很是理解——而且对生平第一次在船上庆生很是期待。
作为客人,在这船上受到徐家人如此照顾,时逢徐梦蝶生日,邱扶摇自然也是觉得要表示一下。但是身上委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所以他打算在船靠岸的时候随着徐家人一块儿去闹市看看,也给徐梦蝶挑一挑礼物。
“头疼啊,应该送什么呢?话说,同样作为女生,莉莉丝应该知道一些吧,可以去问问她。”邱扶摇之前很少给女生送礼物,也对这方面的事情很不擅长。况且这是异界,女生喜欢的东西和他之前的那个世界应该是有些偏差的,那就更让人束手无策了。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送礼方面的禁忌或者讲究他都一概不知,屠夫也从来没和他讲过这些东西——事实上,邱扶摇觉得屠夫可能也对这些东西不甚了解。那么想来想去的话,莉莉丝肯定是询问的最佳人选。但是可惜,他现在似乎不是很受她待见。
“算了,还是自己想吧。”邱扶摇一想到莉莉丝那副“你怎么还不去死”的表情便觉得询问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没戏。况且自己刚才还这么嚣张(其实并没有),去问了肯定是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答复——说不准连答复都压根没有。
“人活着可真不容易啊。”邱扶摇看着不远处越来越清晰的码头,莫名的感叹夹杂在水浪的打击声中缓缓发出。
徐家人此番要停岸得是格拉斯公国最北端的大城市“莫里斯城”。这座用莫里斯公爵命名的城市因为航运而繁荣,但却是因为对于光明圣殿不加掩饰的敌视态度而闻名。虽然光明圣殿现在有着十分之高的威望,但是还是有很多对其不屑的人。其中不乏一些真正掌有权力的人,这些家伙中的一部分集结了起来,变成了或明或暗的反抗光明圣殿的组织——但是当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并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没有反抗压迫、为人民信仰自由而奋斗的崇高精神。他们只是为了对抗而对抗,换言之,就是看光明圣殿不爽,就想给它添点麻烦这样。这样的组织一开始与普通人并不对立,只是为了针对光明圣殿,但是时日一长,等到那些领导人们衰老、死亡之后过了一代又一代,往往变成了类似于恐怖组织的东西。而莫里斯城可以称之为是这些组织的基地、大本营。但是,由于各种势力的互相牵制以及彼此的利益考虑,在莫里斯城,不会有任何的组织会发动他们习惯于做的行动。在这里,人们之间相敬如宾,含笑相迎,似乎每一位男士都风度翩翩,每一位女士都优雅知礼。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保不准出了这个城市就变成了一个怂恿教徒杀人放火的魔头,因此人们都不对彼此推心置腹,每个人的谈话都留有一线。
这个城市尽管恶棍云集、魔头遍地,但是却可以称之为是整个格拉斯公国最安全的城市。也因为这样,这个城市的商贸便更加的繁荣以及——肮脏。
邱扶摇不知道这些,在他的眼中莫里斯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型港口城市——虽然它的繁华程度让邱扶摇为之咂舌。同样的,过往的普通商人虽然比邱扶摇要稍微了解一点,但也只是皮毛,根本不触及这座城市的真面目,他们只是知道这座城市敌视光明圣殿,所以这座城市不会有光明圣殿的教士以及随之而来的剥削。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清楚这座城市对于光明圣殿的敌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光明圣殿的教士在这里会受到怎么样的酷刑——而令人遗憾的是,徐家人对此也一无所知。
危机,在莉莉丝随着巨大的商船停泊在码头时便已酝酿。小小的船上小小的人,一步步地踏进了这张由人心编织成的巨网。
邱扶摇一脚踏在湿软的泥土上,身体一晃差点没有站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土地的芳香。突然,一滴水滴在了邱扶摇的脸上。他拭去脸上的水珠,抬头看着天,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被撕成一块块的云却染上了灰色,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的爪,将太阳捏在了掌心,让其再也逃不出去。
“真不是个赶集的好日子啊。”邱扶摇耸了耸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