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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天义

2029年9月20日清晨,世都第三区。

李天义在出租屋的小客厅里练拳,他攥紧拳头狠狠击打挂在客厅北侧的黑色沙袋。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大事。不过今天他似乎打得更用力了,因为昨天晚上,他和妻子张如秋因为房子和对家庭、事业规划的不同看法而大吵了一架。收入不高的他们,承受着世都高房价的巨大压力,这种压力很多时候就化于日常生活当中,变成了矛盾、争吵、怀疑乃至绝望。

张如秋所在的公司派她去shanghai出差并参加为期30天的培训。早上4点多,李天义送张如秋上了去世都第一机场的出租车。他们分别时,彼此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李天义久久地注视着远去的出租车,直到它消失无踪。

李天义边打沙袋,边回想昨晚吵架的情形。他们在吵架后说好了,借她此次出差机会,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冷静。她绝望的表情深深地烙在李天义的心中。李天义此刻内心的感受非常复杂。他满头大汗。

李天义回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上午6点20分。刚好打了30分钟。

李天义停止打拳,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汗水,换上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裤,穿上黑色皮鞋,然后拿着昨日买的早餐去挤城铁上班。

上班高峰期时,第三区的城铁非常拥挤。李天义个子高、力气大,错过第一辆城铁后,很快就挤上了第二辆城铁。

李天义来世都十二年了。十二年前的秋天,他从HN湘江流域的天寂村来世都读书。他是天寂村第五个考上位于世都的全国名牌大学的人。

六年后,李天义留在世都工作,在一家位于第二区的文化企业上班。由于工资不高,李天义只好租住在第三区,靠近第四区,每天通过地铁和城铁上下班。上班时间要花上一个多小时,不过李天义已经习惯了。地铁和城铁构成了他生活的重要部分。

李天义是一个高个子,高而壮,一米八五的个子,浓眉大眼,国字脸。北方朋友们都说李天义是“南人北相”。李天义喜欢思考和阅读,也喜欢武术。打拳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

李天义的家乡天寂村有尚武之风,村里的孩子从小就习武。村中有李姓祠堂和村办武馆。老一辈天寂村民说,天寂村习武之风是自古的传统,一是防身和村庄自卫,二是强身健体。老一辈天寂村民还说,天寂村民的祖先安史之乱时因逃避北方战乱而一路南迁,曲曲折折,千里迢迢,最终来到天寂山。所以,天寂村也叫做唐村。

李天义因为个子高大,练武勤奋,身体非常结实,打架功夫也是一流。不到高中,李天义已经是出了名的“孩子王”。但李天义从不招惹别人,只有在别人挑衅他时才予以回应。高中时,另一个村十多个捣蛋少年挑衅李天义所在的村,在打群架时,李天义一个人就放倒了四个。

城铁再一次路过一段干涸的河床。这里几百年前是一条大河,因为生态环境破坏,现在已经完全干涸。干涸的河床上有裸露的泥沙,也有大片大片的绿地,还有工地和机器,这里就是第二区和第三区的一条分界线。李天义路过这里时,再一次想起自己从小和父母一起干农活的情形。

毒辣辣的太阳,响亮而绝望的知了声,滴不尽的汗水,还有那割不完的水稻。最可恨的是水稻田里的蚂蟥,时不时地爬到自己的小腿上吸血,扯都扯不掉。好不容易把蚂蟥从腿上扯掉,蚂蟥所叮咬的地方就开始冒血。蚂蟥是不轻易死的,有的时候,李天义学着大人的做法,用一根很硬的稻草把蚂蟥穿起来,然后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李天义记忆最深的是父亲在水稻田里低一脚高一脚地驱赶着牛犁田,整个裤子都是泥水,牛不时地偷吃田坝上的野草,水稻田的泥土被完全翻了过来,像鱼鳞一样。累极了时,父亲就一呼啦坐在田坝上休息,气喘吁吁,也顾不得卫生与否。

在这个时候,父亲常常叫李天义过去,对着他说:“义儿,当农民就是这样的。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当农民,要发狠读书,要走出天寂村!”有时候,父亲还对他说:“要振兴李家!振兴天寂村!”

李天义还记得高中时,每当开学,父母总是面露难色,因为钱总是不够用。李天义在那个时候就模模糊糊地理解到:务农难以养活自己,也难以过上像样和富足的生活。李天义从那时起就把父亲的话听了进去,发誓要走出天寂村,要振兴李家,振兴天寂村。

所以,李天义每次路过这个地方时总是要提醒自己,不能辜负父亲,不能再回家去当农民了,要振作,要出人头地。久而久之,李天义最终形成一个牢固的想法:要在世都扎根,要在世都闯出一片天地。今天路过此地时,李天义也经历了这样的心理活动。李天义甚至还有一丝平时没有的感慨:我来世都已经十二年了!李天义意识到,今天是他来到世都十二年的日子。十二年前,正是他一个人拖着两个土气的箱子,在世都火车西站下的车,随即被学校派来迎接新生的学长接去学校。

李天义想到自己在世都十二年还没有什么成就,不免有点痛苦和失望。

李天义来世都读书后,父母也离开了天寂村,去了南方的深圳打工。李天义的弟弟李天泽则继续在家乡读高中。九年前弟弟也离开了天寂村,到长沙读大学。李天义家中一度只有爷爷奶奶在家。爷爷奶奶八十二岁了,彼此尚能相互照顾。五年前,李天义父母回到家中。李天义现在每年回家一两次,看望家人亲人,看看天寂村。

上午7点50分,李天义像往常一样准时到了单位。李天义走进他的办公室,开始工作。这是六人共用的办公室。李天义到达时,已经有同事更早到了。

李天义和同事打过招呼后就打开电脑,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他大学学的是中文专业,文笔很好,工作和专业也非常对口,是刊物编辑、文稿起草和广告策划。李天义还热爱钻研电脑技术,电脑技术非常好。李天义非常胜任工作,部门的领导也比较倚重他。单位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却解决了李天义的世都户口。

李天义的工资除了供自己的房租,还能攒下一些。他攒着这些钱,预备着在适当的时候买套房子。只不过,世都的房价近年来大幅度地上涨,甚至是暴涨,而且一直在涨,李天义眼见着自己的钱离世都的房价越来越远。有时候,他有点失望乃至绝望,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陌生人、漂泊者,想逃离世都。不过,他总是安慰自己,只要奋斗,总是有希望的,李家还有待他去振兴呢!天寂村还有待他去振兴呢!

在工作之余,李天义还舞文弄墨,在网络上写探险小说和历史小说。因为传说天寂村民是大唐子民安史之乱期间南迁,所以他尤其关注唐史,特别是安史之乱。他也高度关注中国人口迁徙的历史。不过,天寂村虽说是唐村,但祖辈们并不愿意说太多过去的故事,似乎有意回避过去的历史。李天义经常搜集天寂村的资料和历史,包括家谱和口述史,他大致知道天寂村最早是唐朝时期从范阳一带迁徙而来,中途停留过好几个地方,最终才落脚天寂村。

写小说时,李天义极为投入,忘记了生活的压力和烦劳。不过,李天义的小说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物质回报,也只有一些零星的关注,但他仍然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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