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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往事 (3)

秋池潭风光迤逦,潭水碧绿,一道瀑布从一处山口飞驰而下注入潭中。一名青年男子正在潭边取水,他提起满满一桶水朝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飞雪躺在木屋另一间临窗的床上慢慢苏醒过来,她已经昏迷了好几天,旁边一位鹤发苍颜的稽首正在给飞雪诊脉,他轻轻放下飞雪的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捋了捋胡须,朝一旁的中年老者点了点头。

“姑娘已经没事了,在静养几天便可以恢复到从前一样。”白发稽首说。

中年老者道:“这还得多谢冷神医!”

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鹤发苍颜的稽首正是江湖神医冷南遮,而他也是排火教的护教神医。

冷南遮道:“这你就不用感谢我了,教主已经吩咐过了。”

中年男子向冷南遮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替我向少教主表示感谢。”

这时,飞雪拼命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无神的双眸在屋子里四处扫射,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哪里?”

中年老者道:“姑娘,这里是秋池潭。你中了排火教的火焰毒已经昏睡了好几天,这里地处幽静,没有外人打扰,你就好好的休养几天吧。”

飞雪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向老者问道:“八......八月在哪里?”

“姑娘你就放心休养吧,八月现在在排火教,他过几天就会来看你。”中年老者说道

“排火教,他被排火教抓了,我得去救他。”飞雪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感觉到手脚发软,依然下意识地用仅有的一点余力拼命支撑着,脸上沁出微微汗丝。

冷南遮说道:“飞雪姑娘既然没什么大碍了,那老朽就告辞了。”

中年老者抱拳说道:“请吧。”

中年老者送走了冷南遮,这时那名青年男子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白粥走了进来,他把白粥放在床沿上,双手朝飞雪比划了几下,示意飞雪喝粥。

飞雪只见那青年男子脸上戴着一面铁面具,根本看不清他的脸。飞雪刚想问什么,中年老者说道:“他五年前被人灌了哑药,又被人毁了容。”

飞雪瞅着那碗白粥,想自己去端碗粥,可是双手怎么也提不起力来。面具男子端起白粥,舀起一匙朝飞雪的嘴边送去。

面具男子喂完白粥,拿起空碗朝门外走去,飞雪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背影她感觉太熟悉了,似乎和她这五年来日夜思念的那个背影一模一样。

几天下来,面具男子把飞雪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似乎对她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在面具男子的精心照顾下,飞雪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只是功力还和以前差半截。

这天,飞雪吃完午饭在潭边练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套剑法练下来,丝毫感觉不到累。

飞雪停下来,用一块绒布擦拭着软剑的剑身。中年老者站在飞雪不远处静静观赏着。

“姑娘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功夫又长进了些。”中年老者说道。

飞雪擦拭软剑的手停了下来,向中年老者行了一礼,款款说道:“这还得感谢那位哑哥照顾得好,我心里想吃什么他都给我做什么。”

中年老者哈哈笑了两声:“嗯,他照顾人是没得说的,尤其是照顾像你这样的大美女。”

飞雪被中年老者这一夸,感觉有些害羞,随即说道:“这也得感谢你,给用最好的补药。”

中年老者意味深长地道:“这些都没什么,我愿意这么做。为了你就算豁出我这条命那也是值得的。”

飞雪不大明白中年老者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用淡淡的微笑意思性地回应了他。她把散落在眼前的刘海撩拨到耳后,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不过......”飞雪心中有个疑惑。她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这时她准备解开心中的疑惑,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中年老者早已看出飞雪的心思,抿嘴浅笑了一下,说道:“姑娘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老夫一定知无不答。”

飞雪鼓足勇气,终于开口说出了困扰她几天的疑惑:“我们都是江湖人士,我和你还有那位哑哥萍水相逢,不知二位为何相救?”

中年老者连考虑都没考虑,脱口而出:“这个问题简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飞雪对他的回答没有丝毫惊讶,她心里或许早已经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仅此而已?”飞雪问道。

中年老者笃定地道:“仅此而已!”

飞雪继续问道:“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中年老者答道:“你问?”

“我非常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不过我们在一起这么几天,我还不知道前辈和那位哑哥的尊姓名讳?”

中年老者看着飞雪目光瞬间黯淡下来,苦笑道:“救姑娘一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夫区区贱名,不值得姑娘记住。”

“救命之恩对于前辈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小女子来说却有再造之恩。我只是希望每年的这个时候能够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前辈和哑哥相救之情,还忘前辈告知?”

中年老者讪讪地说道:“姑娘很想知道?”

飞雪微微颔了颔首。

中年老者长舒了一口气,很平静地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护铁衣,那位哑哥就是愁云。”

飞雪心中一凛,截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中年老者很肯定地说道:“我就是你这次任务要杀掉的那个人———护铁衣。那位哑哥就是你们藏剑庄千方百计想得的那把瀚海剑的主人———愁云。”

飞雪顿时僵住,脑海中顿时掠过千百遍护铁衣和愁云这五个字。任凭他怎么臆想也把那个在庄主口中无恶不作的护铁衣和眼前这位面和心善的老者联系不到一起。

飞雪的脑子里如同乱麻一般交缠着,纠结着。但是随着“唰”地一声清响过后,她还是把手中的那把软剑指向了他。

飞雪用剑指着他,瞬间换了副面孔:“我很感激前辈的救命之情,但是前辈自认是护铁衣,那我飞雪为了完成使命,替蜀中百姓除去一害,也只好说声对不起了。”飞雪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前辈是自己动手还是需要小女子帮你一把。”

护铁衣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区区贱命一条,只要我这颗头颅能保姑娘一生平安,你拿去便是。”说着护铁衣脖子一挺,做视死如归状。

飞雪本以为护铁衣会与自己拼个同归于尽,没想到他尽然如此,心中盘算着护铁衣是不是又在耍什么阴谋。

飞雪紧握剑柄不敢掉以轻心,轻轻挽了一个剑诀,说道:“护前辈,那飞雪只好恩将仇报了。”说完,飞雪飞身狠狠朝护铁衣刺去。

飞雪手中的软剑刚刺到护铁衣喉结时,一道黑影攸地窜到自己眼前“叮”的一阵清脆声过后,飞雪只感觉手心一麻。手中的剑柄挣开持剑的手,发着沉焖的响声掉到地上。飞雪定睛细看,她那把软剑便断成两截。

飞雪眼前的那道黑影正是愁云,飞雪感觉到愁云冷冰冰的面具下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正狠狠地盯着自己。深邃的眼眸如同黑洞一般发射出的光芒犹如一条隐身在杂草的毒蛇般蜇伏待机,如果自己稍有不慎便可能置自己于死地深渊。

飞雪静静地注视着愁云手中的那把黑黝黝的瀚海剑。原来愁云手中的瀚海剑并没有出鞘,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软剑并不是被瀚海剑斩断的,而是愁云把内力凝聚在剑鞘上然后给生生劈断的。飞雪心里暗自想道:“我就说嘛,护铁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我给杀掉。”

护铁衣缓缓睁开眼,半响对愁云说道:“你退下,这是我和飞雪姑娘之间事,你不要插手。”

飞雪冷冷地说道:“我就说嘛,护前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我得手。”

护铁衣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我护铁衣敢说便敢做,只是我一时间忘了愁云会出手救我,现在你要杀我尽管出招,我保证愁云不会在出手帮我。”

护铁衣说完又对愁云说道:“你退下吧,从此刻开始我们之间的十年君子之约你便完成了。从此你恢复了自由,不在为我的安全负责,此后也不准许你去找飞雪姑娘替我报仇。”

愁云依然挡在护铁衣的身前,不肯挪动半步,依然一脸严肃。

护铁衣朝愁云大喝道:“你走开!”

愁云只是摇了摇头,双手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护铁衣看着愁云的比划,双眼噙着老泪,淡淡地说:“愁云,你是个真君子。五年前我们就在这个潭边打了一个赌,当时我们订了一个君子之约,谁要是输了,谁便十年之间听从他一人的一切号召。但所有号召的原则是不违背江湖侠义道德。谁要是在十年之间做不到,便不是君子,当时是你输给了我。现在是第五年,那我现在命令你不准出手相助于我,此后也不准你去找飞雪姑娘报仇。”

愁云依然屹立不动。

护铁衣厉声说道:“难道你想违背君子之约么?”

愁云被护铁衣的话给说动了,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飞雪,透个面具似乎可以看见愁云闪动的泪花。

愁云在一旁拾起一块石子,在飞雪面前快速写道:“你不能杀他,否则会后悔终生。”

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

飞雪认真地读着愁云写在地上的那句话,当终生两个字映入飞雪眼帘的时候,表情顿时惊愕。她发疯般地抚摸着这两个字,泪水不由地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曾经在藏剑庄轩辕阁楼里,那位面容清秀,玉树临风的男子也曾给她留下这样一句话:“雪儿,我许你终生,等我回来。”可是从那以后这五年来从不见他的音讯,在江湖上也打听不到关于他一星半点的消息。她在这五年无数个想念他的夜晚里反复地读着这句话,这几个字的模样早已深深烙进她的心底。

飞雪轻轻抽泣着,她缓缓抬起头朝愁云问道:“秋心,是你吗?”

愁云被飞雪的这声秋心叫得心都化了,那个对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望着眼前飞雪疯狂的样子,此刻他多想应一声她。可是他不能,他不想让飞雪看着现在他被毁容的样子,这样会吓到她的。他尽量压制着内心被激起的那一丝****,然而这丝****如同悠悠流水欲止不绝。他默默地告诫自己,我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叶秋心了,我现在的身份叫愁云,五年前那个不敢让自己再想起又难已忘却的夜晚已经斩断他和过去的一切。愁云想着这些,内心五味杂陈。

护铁衣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朝飞雪说道:“飞雪姑娘,你动手吧。”

飞雪笃定现在眼前的愁云就是那个让她在这五年里日夜思念,茶饭不思的情郎叶秋心。她不知道五年前叶秋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对自己留下一纸承诺,便销声匿迹。

她那么爱他,那么坚定不移的等着他,心里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拿着她的手说,飞雪,嫁给我吧!然而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他却装着像个陌生人一样不和她相认。此时,爱与恨在她内心里交织着,互相撕咬着,顿时如同泛滥的海潮般一起涌上了心头。

她急需要发泄内心被积压已久的情绪,于是她便把发泄的矛头对准了护铁衣。

飞雪暗暗自语道:“好你个叶秋心,你现在不是装着不认我吗?你现在不是不让我杀了他吗?那我就偏要杀了他。”

飞雪提了提神,拾起地上被折断的软剑,运足内力,飞身跃起朝护铁衣用力劈去。此时的飞雪双眼充血,如同发疯的母狮一般。

这时,一阵悠扬悦耳的羌笛声从远处传来。笛声悠悠,曲调清新,清脆高亢,百转千回间又略带悲凉之感。笛声未歇,又传来三声如蚕吃桑叶般莎莎的响声。三片翠绿色的树叶如离弦之箭般分别击中飞雪的手腕,剑柄,和剑身。飞雪手中的断剑被这三片树叶一击便从飞雪的手中挣脱开弹了出去,在空中翻转了几个跟头,剑柄插进土里寸余。

这一惊变飞雪始料未及,情急之下来及不收势。刚接触地面的脚一滑,跄踉般朝插进土里的短剑跌去,眼看着断截的剑刃朝自己的脖子插来。飞雪心想,完了,今天可能要葬身于此了。不过又想到自己能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能在自己的爱人面前了结此生,值了。

情势十分危机,一旁的愁云全看在眼里,他不由分说,拼尽全身力气朝飞雪扑去,一把抱住飞雪,两人拥抱在一起,朝一旁滚去。

两人在空地上滚了几圈后,飞雪从愁云的怀抱中跳了出来。笛声越来越近,空中突然出现八名身着火红服饰的人,衣服上的图案如同熊熊烈焰,看着就能让人产生一种浓烈的炙热感。那八名身着烈焰的人抬着一顶红轿,在飞雪面前款款落下,轿子刚一着地,笛声也就停了。

“护大侠,你这是何苦呢?”这声音从轿子中传来。轿帘掀起,一名同样是烈焰服饰的少年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恭迎少教主!”那八名身着烈焰的男子齐声行礼迎道。

飞雪见到这少年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少年向前跨了一步,朝飞雪说道:“飞雪姐姐,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飞雪立即僵住,半响才从牙缝中挤了两个字:“八月。”

少年泰然自若道:“八月是我的江湖化名,胡天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便是排火教的教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一时飞雪不知如何是好,打心底不愿相信八月说的是真的。事已如此,良久才说道:“既然我落在你们的手里,任凭你们怎么处置。”

“少教主,这是我和她的事情,就不劳教主你费心了。”护铁衣说道。

“这件事关乎全蜀中老百姓安危的大事,你说我不能不插手吗。”胡天说道。

接着又朝飞雪说道:“飞雪姐姐,你上了藏剑庄万庄主的当了。”

飞雪满腔怒火,说道:“你说我上了庄主的当,我看我是上了你的当吧。你隐藏在藏剑庄三年我们都没能认清你这张娃娃脸下隐藏的真实面目,你倒是可以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胡天心平气和地说道:“我隐藏在藏剑庄是答应了你爹保护你的安全。”

“你说什么?你说我爹请你保护我的安全。真是可笑,我从生下来都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你却信口雌黄地说我爹请你保护我的安全。”飞雪难以置信地说道。

“真的,飞雪姐姐,我并没有骗你。以万庄主和你爹娘的关系,他不告诉你爹娘的真实身份这也正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护铁衣就是你的亲生父亲。”胡天说道。

飞雪错愕不已,说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打不过我,又想让我放护铁衣一条生路,于是便编出这样的话来骗我。”

护铁衣沉默了半响,终于忍不住说道:“少教主说的千真万确。雪儿,你的右臂上刺着一个雪字是不是?”

飞雪先是一愣,过了一会点了点头,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护铁衣激动地说道:“二十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我用瀚海剑亲手刻上的,那时候你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住的小院被藏剑庄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为了能保你平安的活下去,我不得不舍弃你......”

飞雪的脸色变得铁青,身子微微发抖,满腹狐疑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护铁衣点了点头。

飞雪看了看愁云和胡天,愁云和胡天也都相继表示护铁衣说的是真的。

飞雪不知所措,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护铁衣:“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些事也都该告诉你了,这些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把瀚海剑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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