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暑假,仍然是酷暑难耐。学院的宣传栏里贴着一张招工启事“我厂因扩大生产,现面向学院招收部分勤工俭学学生,待遇从优。主要从事食品加工的初级生产,欢迎能吃苦耐劳的同学前来锻炼。”我和芳芳还有普通家庭的同学都很高兴。“我们去报名吧?”芳芳跃跃欲试。
“怎么着也比干小工强吧?”我有些心动“要不咱们去试试把?”
“那咱俩就别犹豫了,去报名吧”芳芳扒拉开围观的人群,看了看地址。
“我觉得还是先别着急,先给家里说说吧,万一家里有安排呢”我劝着芳芳。
“怕耽误跟你的帅帅出去压马路吧?”芳芳一脸坏笑。
“放屁,压马路在哪儿不一样?我就没这心。哼,交友不慎啊”我叹息着,芳芳却不依不饶“都是老和尚,你在我面前念什么经啊”
“拉倒吧,小心你爹妈在家给你找了个胖胖的山姑,等着你回家传宗接代,你还是先打电话给家里吧!”我揶揄着芳芳,芳芳顺势踢了我一脚,把我的手机抢了过去。
电话亭里,父亲对我勤工俭学没什么意见,母亲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些,但是能提前进入社会参加实践,还能为家里减轻部分负担,倒也没再坚持。
宿舍里,兴文握着臂力器“老杨,我也去。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好啊,一起报名,我爸妈同意我去打工,支持早点走向社会。”
“你的小girl呢?”兴文把臂力器挂在床头,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没良心的帅帅却不肯吃这苦,他的父母要带着她去韩国旅游,也是她向往很久的,没办法”我想家庭条件的差异是不能短期改变的,虽然苦相思,好在只有两个月。
“是啊,人生就有差异。我辈当勉之”兴文幽幽的慨叹。
“老杨,你真可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我妈给我找了个村姑”芳芳大笑着走进宿舍。
“真假?今天可不是愚人节”换做我一脸疑惑。
“真的,我妈说了,有人往俺们家提亲了。说只要俺大学毕业回俺们镇上的企业上班就行!”
“这村姑你见过吗?”我笑着,觉得还是不大相信,哪有这么巧合啊。
“啥村姑啊,人家还是小姑娘呢。我妈说,家庭条件很好,人长得也好”芳芳比比划划的解释。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滚蛋,回你老家去生一炕的娃娃。然后穿着漏棉花的棉袄,回来讨饭!”我对芳芳肆无忌惮,芳芳也不在意,傻呵呵的笑着。
“那我下午就回去,三点的火车,天不黑就到家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去?”芳芳看看我,再看看兴文。
“我们不去,万一看上我俩,村姑,我们的不要!”我和兴文哈哈大笑。芳芳收拾着行李。“叮......”宿舍的电话响了,兴文随手接了起来“喂,你好!131男宿舍”“找你的,你们家帅帅!”兴文把话筒递给我,我把衣服塞进行李箱“帅帅,是我”
“老哥,我不陪你去食品厂,生没生气呀?”帅帅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没,听说食品厂很多小姑娘。我在找几个就行了呗?”我故意挑逗着。
“你也就能把我骗到手吧。你敢招惹那些花花草草,看我不把你阉成太监!”帅帅在电话那头,声音提高了八度。
“要阉,那我也得有啊”我继续肆无忌惮
“你,哼!我跟你说,下午我去火车站,你能去送我吗?”
“好吧,下午我宿舍的芳芳也去火车站,两点走,一起送吧?”我看着芳芳,这两个脑残的舍友显然已经听到了我的话,龇牙咧嘴的一脸坏笑。
“嗯,不见不散,拜拜”帅帅挂掉了电话。“你没什么了,阉什么啊?”兴文搓着手往我走来。
“滚”我往阳台跑去,他俩跑过来抓住我的腰带,笑成一团。下午,把帅帅和芳芳送上了火车,我就和兴文还有几十个不同系别的同学坐着大巴来到了深山的九川食品厂。
食品厂的院内,老板杜慧来自豪的指着山上崎岖的山田说“我代表九川食品厂欢迎同学们的到来!这山上的800亩山地都是我们厂的水果基地;还有占地80亩的生产车间,年加工果品200万吨。现在正是缺人工的时候,你们的到来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工资上,我给财务交代了,一定让同学们满意。”剪短的几句话后之后,我们就像被挑猪一样,健壮的被分到了车间,瘦弱的和女同学大部分分到了预处理工段。而我和兴文被分到了山上的果园里。
山间的土地里,一排排果树顺着果树蜿蜒。满眼望去,满是葱翠的绿色和硕硕累果。基地的守护人员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头
“每个人一个格,今天的活儿就是把树底下的杂草清理出来”,我看着果树下稀稀落落的杂草,心里想这些活儿也太好干了吧?淘气的兴文把发的毛巾挽成老农的样子,拿着?头跳到一畦地里。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干的还是很快的,不大会儿功夫就走进了一截。但是,?头越来越重,特别是树底下需要弯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把杂草清理出来,而且果树的根系扎的不是很深,刨的厉害了,树根就会刨出来,需要慢慢的清理。腰慢慢的酸了,再看看当地的百姓,已经落下我们几十步远。
“兴文,你怎么这么慢啊?吃饭的劲头去哪儿了?”我戏谑着兴文,
“哈哈,你再嘚瑟,我马上就把你超过去了!”李兴文?头使劲的划拉着。我赶紧低下头蒿草。
“你俩能别给咱系丢人吗?”大智笑嘻嘻的在远处看着我们俩。我捡起一块儿土坷垃砸向他
“你大爷的,别看你干这么快,晚上你就等着腰疼吧”兴文轻轻的躲开
“你俩学老太太呢?看着啊”说完大智示意了一下,只见他微弯着腰,?头却不像我那样紧紧的握着?头的三分之一处,而是握在三分之二处,?头抬得不是很高,却精准,每次落地,都有杂草除根。我试了试,果然轻松了很多。
当我们干完一畦以后,熟练的老农又干进去了半截地了。我们兀自惊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就这样,歇歇干干,好不容易干完两畦,腰感觉就不是自己的了,摸上去硬实了很多。
夕阳西下,空气清凉了许多,带着山间独有的寒冷。老农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向干过活的劳累,悠闲的拿着草清理着?头的泥巴,一边是东倒西歪的我们。?头凌乱的放在地上,有的被坐在屁股底下。
基地人员按着顺序回收着?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们被一辆解放卡车送下了山,夕阳的余晖下,清冷的寒风拂过胳膊,蜿蜒的山路边上都是果树,不同品种的果子簇拥在枝头上。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折叠在地平线上,白里透着点点黑点,多么可爱的山景啊!
九川宿舍的空地上,预制的地面还弥漫着燥热。食堂里出出进进,人满为患。我走进食堂,菜却是非常的简单,方便面、火腿和清水煮萝卜,似乎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增添食物。我随意买了两包泡面,几根火腿,坐在院子的空地上。兴文和大智不大一会儿也坐在了我身边。兴文显然气不过“这日子,这么重的活儿,可怎么吃啊?”兴文端着泡面,放在地上。音乐系的燕飞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拎着一袋东西。“兴文,燕飞不到半年的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我问兴文
“我怎么知道,好像现在不是流行瘦吗?”兴文反问道。
“燕飞,你现在多重啊?”燕飞已经走到我们跟前
“你不知道问女孩子体重不礼貌吗?嘻嘻”燕飞打开塑料袋,烤肠,面包,沙琪玛,满满的都是吃的
“你把商店都给搬来啦?”看着吃的自然不会客气,扔掉泡面,我们把燕飞围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大嚼了起来。
“就知道你们三个不想吃食堂,特意出去给你们买的,你们慢点吃,活儿很累吗?”燕飞有点心疼的看着我们三个。
“我靠,这食堂是给猪做饭的吗?清水萝卜,《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吃的丙菜里还有点辣椒油呢!”兴文很是不屑。
“嘴下积德吧你”燕飞拿起一个沙琪玛递给兴文
“刚才干嘛问我多重啊?”
“减肥为了谁啊?”我问。
“哦,我自己想减肥。以前那么胖,走路都累,女人对自己不该狠点吗?”燕飞无所谓的坐在纸壳上。“你们家帅帅呢?”
“我们家帅帅去韩国旅游了,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自在呢”
燕飞笑着说“韩国的思密达很帅,不要你啦,哈哈哈”。
“那你们俩就是天涯沦落人了,干脆,你们俩凑一对儿吧!”兴文继续活着稀泥。
“纳尼?!”燕飞拧开瓶盖,把水泼向兴文。院子里,我们四个笑成一团。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台风要来了”燕飞收拾着地上的垃圾
“台风是谁?还有叫这名字的?”兴文狐疑。
“就是台风,海上的台风。”燕飞解释。台风?我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这么美的山景会被台风摧残成什么样子?不敢想象。
在早晨的晨会上,食品厂的副总证实了燕飞的话
“接到市应急办的通知,将在未来三天内有台风过境,名字叫“麦莎”。咱们的果品基地上的果树正在结果,对我们来说,如果保护不好,今年的损失就会很大。所以,车间要暂停三天,所有的人全部上基地,加固苗木。”说着,负责生产的主任安排车辆、分组,浩浩荡荡的解放卡车往山上驶去。在卡车上往后望去,几辆解放排成蛇形,很有气魄。基地的主任显然接到了通知,一捆一捆线绳和木头橛子堆在仓库的前面,还有几十个铁锤。
兴文看着锤子问我“看见铁锤,手痒痒了吧?”我摇摇头
“不痒,你怎么那么贱呢,看见活儿就想抡铁锤?”
“你才贱呢!抡铁锤的肯定是男生,咱一组啊”兴文走了过去,挨个试着铁锤。我走了上去
“你真贱,你摸这个干什么?”
“先试试那个顺手”兴文拎起一个铁锤晃了晃。
“你真是大爷!”我嘟囔着。然而,分组的时候,兴文却和一个小姑娘分到了一起,我和燕飞一组,大智和一个村里来的妇女一组。兴文看着我们挤眉弄眼的,举起铁锤向我们示威。
“你笑什么?”燕飞撇着嘴问我。我摸索着铁锤的木杆,左右言他“你知道的呀”。
“我不知道!”燕飞刨根问底“是不是你觉得兴文和那个村姑很像?”
我看了看燕飞“嗯!”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们男人啊,怎么都那么色啊?”燕飞无奈的看着我。
“我可是个好男人。咦,我色你哪儿了?”我突然想跟燕飞开个玩笑。徐燕脸色一红,没在言语。
“你这么泼辣,还害羞了呀?”我继续挑逗着燕飞,燕飞却把头抬了起来没在言语,随着人流走到一排果树下。燕飞按照技工说的,把绳子依次捆扎在果树的主枝干上,然后拉开距离,找好楔子的落地点,支好楔子,我用铁锤使劲砸进土里,然后一起把绳子固定好。兴文却和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见两个人不时的笑的如沐春风。到了地头,兴文和小姑娘坐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继续畅谈他们的理想。我和燕飞坐在田埂上“你和帅帅没事儿吧?”燕飞打破宁静“没事儿,有点想他了”我坦直的说。
“是啊,偏偏我们却在这里锻炼,而他们却在吃喝玩乐。世间的别离都是这样悲怆!”燕飞挽着绳子头。
“只有这样的悲欢离合才能织出多彩的生活,凄美,跌宕起伏”我陶醉在悲伤里。
“有个女孩子,也是我们系的,对你又爱又恨!”燕飞忽然来了一句“
别胡说八道的,我有女朋友,还有谁不知道?”我不置可否。
“你还记得迎新晚会上给你送毛绒玩具的女孩子吗?”迎新晚会?毛绒玩具?我想来了“我知道啊,不会就是她吧?”我看着燕飞,
“是,她一直在关注着你,甚至找过帅帅!”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听同学们说的,但是她约帅帅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操场入口的小石凳上!好像最后,帅帅拒绝了什么,转身离开了”我看得出燕飞不是在撒谎,她不会撒谎。
“你觉得那个女孩子如何?”我问燕飞
“如果帅帅是真心喜欢你,你要上心,别三心二意的,辜负了她”燕飞却未正面回答我,而是神色严峻的警告我!真神经了,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黄昏下,基地的果树就像是被绑架了一样,主枝干上都被绳子牵引着,活脱脱的一个个稻草人立在田间。几只麻雀来回盘旋着。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在加固广告牌和自己房屋的人。有的屋顶干脆用碎石块全部压了起来,台风的威力越来越让我感到恐惧,但是看到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民井然有序的准备着,我还是稍稍安心了一些。和我一样,不少的同学们都是第一次感受台风,刷点小聪明,都去不远处的弥河镇上买了大包小包的吃食和饮料,当地的老农看了我们,不屑的笑笑,还一边开玩笑“你们住的房子不安心啊,地基都没加固,一不小心就卷到天上去了”,胆小的同学连忙跑到宿舍楼前后核实,更引起了他们的嘲笑。厂区弥漫着台风来临之前的喧嚣,车辆全都开进了仓库里,所有的桃子和黄杏都进了保温库,就连小推车这类的生产工具都被粗粗的铁链锁在柱子上。
所有的本地职工都回家了,只剩下公司的管理人员和我们这些学生,厂区显得冷冷清清,食堂的伙食却改善了许多,大约是管理层都在食堂就餐的缘故。为了防止偷盗行为,我们还是被分做了三组,一天24小时的轮流巡逻。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企业?这成为了我的梦想,虽然现实还是那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