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下午,没有一丝风,成片的玉米地静静的横在肥沃的土地上,叶子无力的耷拉着,闷热的空气没有一丝风。玉米地里,一个八岁的孩子正在挥舞着镰刀,熟练的砍着地里的野草。他的后背上已经湿透,额头上的汗滴答滴答,脖子里的毛巾已经湿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孩子却丝毫顾不上擦擦汗,不再稚嫩的小手掌上已经磨起了茧子。他的眼前是一棵棵扎满水根的玉米根,像一根根罗马柱。手里的镰刀娴熟的在根须间穿插,一堆一堆的小草堆就这样被码在了身后,像是一溜烽火台。这是谁家的孩子?让我们如此的心疼。孩子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这生机傲然的田野里过早的体验了生命的负累。终于到了地头,小男孩站在地头看着已经拔完草的玉米地,撅着嘴巴,看看妈妈给做的布鞋上满是湿润的泥土,很大气的跺了跺脚。顺手割了一把不知名的野草擦拭着弯弯月牙的镰刀,轻松的摇了摇头,头上的玉米穗就飘了下来。孩子转身拽起已经吃饱趴在地上反刍的毛驴,踩着蹬跨上驴背,小毛驴顺着田埂,“得得得---”声音回荡在田间,清脆响亮,四蹄飞快,身边的棉花和玉米地飞了起来,孩子笑得很灿烂,超负荷的劳动压抑不住幼小贪玩的心。
毛驴转过弯上了公路,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手里拿着雪糕和玩具,跟在驴的两侧,大声喊叫“小驴倌、小驴倌!看,小驴倌!”男孩猛然收住缰绳,绷着脸,小刀一般的眼睛狠狠的剜了过去,侧过身子从驴肚子上的化肥袋子里摸出了镰刀,白亮的刀锋透着阴森森的寒光,年长的孩子们闭住了嘴,往后退去。男孩把镰刀匆匆的放回兜,却翻下驴背,”爷爷,爷爷”叫喊着跑到一个老人身边,老人笑着放下粪筐,将孩子揽在怀里。“爷爷,爷爷”,亲爱的爷爷,慈祥的笑着,摩挲着孩子的小手,充满了怜爱。
这就是我,来自农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注定我就是白手起家的奋斗牛;当小伙伴们在草地上玩耍,我已经拿着小镰刀帮着父母在地里拔草干农活。晚上,小伙伴儿们在大人的陪同下,去邻村看电影,在树林子里捉迷藏,我却已经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睡梦中的一丝清凉,是妈妈用蒲扇送出的缕缕关爱。
2004年,我第一次离开家,踏上了上大学的路。火车上,我坐在座位上,看着甬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天南海北的旅客邂逅在狭窄的车厢里,或低头攀谈,或呼呼大睡。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童言无忌“妈妈,这个叔叔怎么这么黑呀?是非洲人吗?”孩子的话引来身边的人纷纷侧目,孩子的父母忙不迭的道歉“孩子还小,快跟哥哥说对不起”。“没事儿,不用在意的”我说,劳动人民是光荣的嘛,我在心里是这样想的,却并没有解释。“就是黑嘛”孩子小声嘟囔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个暑假的劳动,烈日炎炎下的暴晒,怎么能不黑呢。
车外,随着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声响,飞驰而过的线杆和一颗一颗的白杨树,都是那么的迷人。看着渐行渐远的火车站,我知道属于我人生新的一页开始了......。
第一章
火车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慢的涌向出站口。我掏出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默默记下了要乘坐的公交车次。走到检票口,没想到学院的同学们,高高的举着“潍坊教育学院”的牌子,已经早早的在车站接站。看到带着行李的年轻人就会主动的问上一句“同学,你是来报道的吗?”偶尔,这些年轻的大学生在得到老年旅客的许可后也会帮着运送行李出了出站口。我的行李很快就被热情的师哥扛上了肩膀,随着人流往接站车走了过去。
“嗨,我叫丁宁,03级计算机系的。你是什么专业?家是那儿的?”一个瘦瘦的男学生,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师哥,我是生物专业,我德州的”
“嗯?我也是德州的,我武城的!”
“哎呀,我也是武城的,太巧了!”有些忐忑的我瞬间高兴了起来,有了故人,在这个充满陌生感的城市里,有了一丝亲切感和依赖。丁宁也很高兴,把我的大背包换了个姿势重新扛在肩膀上,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呀,第一次坐火车,比咱武城的快客还快!”
“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吧,火车趴着还能跑这么快,站起来会跑多快?”丁宁侧过脸看着我,一脸神秘。
“那就不跑了吧?”我惊诧的看着丁宁
“傻小子,当然不跑了,哈哈哈”丁宁走到大巴前“这样吧,你先别上车,和我们一起迎接新同学,我给你介绍你的另外一个师哥,他知道有老乡过来肯定也高兴!”
“嗯”我接过我的背包,和丁宁一起放在了一辆面包车上,走上火车站的站台。“王飞,你过来!”“来了来了”人群中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跑了过来“这个是咱五中的小老乡,以前在学生会,你有印象吗?”那个叫王飞的男生看了看我“嗨,是老乡这不就认识了嘛,你的行李呢?”
“在后勤车上呢,帮咱们一起接新生”没等我回答,丁宁抢着回答。
“好啊,好好表现,争取入咱们协会啊,是不是啊,丁会长?哈哈”没等我弄明白,王飞转手取了一条绶带,斜挎在我的肩上。摸着缎面上金黄色的潍坊教育学院的大字,我感觉到,我已经属于这所大学了。
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操着不同的方言和口音。在踏进大学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摆脱了高中时代的束缚和禁锢,每当提起“同学,我是潍坊教育学院的学生,是来接站新生的”,心与心的距离便拉近了许多,便没有了顾虑和疑惑,放心的把行李交给我们,兴奋的和我们一起走出出站口。热心的丁宁和王飞不放心,和我一起接了几次新生,便放心的由着我单独行动了。没想到,这次意外的帮忙,结识了她,一个影响了我很多年的女孩子。
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女主角,我的故事里也不例外。当她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意外。和普通的同学一样,她在人群里,朴素的着装,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只是身材苗条,消瘦的瓜子脸上,眼睛大大的,左顾右盼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迟疑的向我走来。“同学你好,我是潍坊教育学院的学生,是来接站新生的,你是来上大学报到的吗?”“是呀,师哥”她显然有些兴奋,我知道这个时候的新生和我的感觉应该差不多。“我也是新生,只不过师哥师姐们忙不过来,我临时帮忙的。我帮你拿行李吧?”“谢谢啦,你真勤快,刚来了就干活。咱们学校大吗?”我接过了她的行李,拎了拎,没拎动,只好拉着杆往前走。“我还没去呢,和你一样,好奇加向往”“嗯,我做梦都梦见了好几回呢!同学,看你这么壮实,你是什么专业啊?不会是扔铅球的吧?我学的美术”她笑着问我,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同学”是多么可爱的字眼啊,它能让太多的人拉近心与心的距离,是信任,是依赖。
“我是生物专业的,咱们都是04级的。学美术算是特长生啦?你真厉害!就你这个子,我想高墙上的涂鸦肯定是你画的吧?”想想老爸对我美术的苦心经营,挨了多少板子,最后都没能如愿,我对学美术的都佩服。
“一般啦,没你想的那么好的。我很少在墙上画画,只有一次,就是看着你,然后画的小丑!不过以后你可以继续当我的模特,你长得很有特点!”
“真假?”我有点激动,我这种歪瓜裂枣还能当模特,看来这小姑娘水平真不是一般的凹。
“你长得粗胳膊黑脸的,在我们胶东很少见”她显然是在揶揄我。
“不是的,为了凑学费,我挖地槽晒得,让您贱笑了”我咽下一口唾沫,毫不示弱。
“凑学费?民工?”她的眼神里飘过一丝惊讶,眼神柔和了很多,却不再说话,一直走到接待车旁,默默地看着我把她的行李塞进行李舱。“谢谢你,以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吧?”
“啊?这太草率了吧?”
“你想什么那,我说的朋友可是能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她有些愤怒。
“算了吧,一抓一大把,抓一把得多疼啊,干嘛让你抓啊?再见!”我挥了挥手,转身向出站口走去。心里很有些气不过,自食其力,很丢人么?
回到站台,丁宁却有些幸灾乐祸“刚来就想拍妹儿啊?”“没有,她说我长得黑”“哈哈哈.....”,一行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走吧,有人来替我们了,我们可以回学院了”一拨人来到我们的身边,交接完绶带,我和丁宁一起上了保障车。大巴向学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