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哭丧阿婆
最近很久没有更文了,我抽出时间回了老家一趟,寻找一些灵感。
房子依旧是以前的红瓦砖房,墙上依旧盘旋着红红绿绿的爬山虎和红藤。
然后从家里的院子出去,拐角就看见一个阿婆,她盲着眼睛,蹲坐在街角,双手在地上摸索摸索,似乎丢弃了什么东西。
阿婆身前放着一个瓷碗,上面的花纹模糊不清,像是被岁月洗涤的脱了色。
每次走过,她都穿着同一件破烂的褐色外衣,黑色裤子,而鞋子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凌乱,双眼空洞而无神,却似要吞没整个世界。
慢慢从附近的街巷留言碎语中得知,她年迈七十几,膝下无子女,依靠乞讨为生。
我偶尔身上带着零钱,会在拐过街角时,扔下几枚银闪闪的银币,跌落在碗里,发出丁玲当啷的响声。
她一听到这种响声,就知道碗里有钱了,双手合十,盲目地朝着眼前鞠躬,口里喃喃着什么,我从没听清过。
问起巷头的大爷,才知道这个阿婆年轻的时候是哭丧的。
阿婆早年结婚,遇到了一个和她一般年纪的男人,便就那样不明不白的结了婚,而他丈夫直到最后,也没有陪她走到最后,自己早去世了数十年。
那个时候整个县,或者县区外边,几乎没过几天就有人去世,阿婆每天都奔波与东南西北,鞋子从没穿过一双新的。
阿婆每天走在送葬的队伍之中,大声嚎啕着,不论死去的那人和自己认不认识。每一次送葬的队伍之中总是响彻阿婆的哭泣声,凌厉尖锐,瘆的人慌。
阿婆总是跪坐在地上,高声哭泣,将悲伤凄凉的气氛渲染的淋漓尽致。
不知在阿婆的哭声中,有多少凄凉的灵魂被送出去,有多少可泣的故事被讲出来,时光如戎马倥偬,阿婆的嗓子歌颂出了无数个死者,带他们去往孟婆桥饮下那一碗忘情汤。
阿婆的嗓子是被哭哑的,死者带走了她的声音,带走了她谋生的本钱,她将眼睛哭瞎,眼泪流干,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哑嗓瞎眼之后,阿婆便每日饮白酒,拿着她那不只是多少年前哭丧后转来的皱巴巴的几张红色大钞去店铺处买一桶一桶的酒,每日要饮近几大半桶。
她以为白酒如同孟婆汤,喝多便能消愁。
事实却非如此。
老天爷赐予了她更加暗哑的喉咙,愈加昏沉的意志。
而她,只是日夜拿着死去的丈夫留下的一枚银钗。
时光荏苒,她早已从那时红盖头下的黑发年轻少女变成了如今双目失明喉咙暗哑满头银丝的老阿婆。
时光是真的走了,而阿婆的信念也终究和了时光一块离开,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一次回家,再次在转角口看见了跪着的哭丧阿婆。
我静静地放下一张红色的钞票。
钞票落在碗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阿婆依旧是空洞地望着远方,无神地坐着。
我就这样走了。
最终没有听清阿婆口中从始至终喃喃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对逝去的事物期念了罢?
想要将百元塞在阿婆的手里,想看着她拿着这一百元去买一些白酒,想要看着阿婆带上那只半生锈了的银钗。
只是我从故乡回到杭州那趟行程之时,我在没有看见过阿婆,在我们家街巷前的转角处。
我妄图在之后每一次看见送葬的队伍之间寻找阿婆那佝偻的身影。
“酒真不是好东西,不喝发愁,喝过了更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