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
不——还有一点鲜红的东西,慢慢扩大,再扩大,浓腥的液体一直蔓延到脚下。
莫名的恐慌从心底升起。所有的血都来自中心那个躺着的女孩,她衣裳素白肌肤也素白,只有背上巨大的伤口在向外渗血。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畔低语:“她死了。”
忽然所有的颜色都被铺天盖地的碧蓝淹没。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抬手挡住眼睛,余光却瞟到——那是一枚精巧的玉坠,在缓缓地坠落,几个水泡慢悠悠地浮上来,折射出它的影子。
不,不,不能——
有谁在对他嘶吼,带着不甘和绝望。
那是她仅存的东西了——
你怎么舍得弃她而去——
慕容寒蓦然惊醒。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一只渡鸦施施然落在窗台上,安静地与他对视。
“又做噩梦了?”
有人推开了门。
其实看到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仿佛你的灵魂站在对面,对你经历的一切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
“不跟我睡就做噩梦,长这么大了都改不掉这毛病,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
“哥……”慕容寒撇嘴,翻个白眼瞪着坐到自己床边的夜无霜。夜无霜倒也习惯了自家倒霉弟弟的不待见,伸手帮他整理满头鸡窝般的乱发:“我知道你能,但有些事情你还是得听哥的。”
“那哥,我……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说。”
“如果用你的命,能换你心爱的女孩死而复生,你会换吗?”
一秒静默。
“果然是关于她的梦。”夜无霜勾唇,笑得诡秘,“让我猜猜你是怎么回答的。换,并且让你的女孩忘记你们之间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对么?”
慕容寒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可我不会。”
其实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慕容寒还是以一种惊诧的目光打量自家哥哥。后者的语气却很自然:“首先,我没有心爱的女孩,这个命题本身就不成立。”
“其次,如果前提成立,我也绝不允许我心爱的人爱上别人。我宁愿守着她的墓一世孤寂,也不可能忍受她和别人亲吻做爱生孩子。”
“她是我的,便只能是我的。用‘让她幸福’这种理由安慰自己的,不是稚子,便是懦夫。”
“好了,问题回答完了,两小时以后,准备通天塔试炼。”
“啊??!这二者有什么逻辑上的关系么??!”
这厢慕容寒还在思考哥哥到底是把自己比作懦夫还是稚子,那厢夜无霜就把振聋发聩的单方面决定扔了过来。
“没有,但你得听哥的话,这就是逻辑。”
夜无霜整整睡袍的衣领,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的瞬间,他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未来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他带上门出去了。
雨天似乎总是事故高发期。
男孩急匆匆地推门进入,大厅里却空荡得很,只有一个短发萝莉斜倚在沙发上织毛衣。空气仿佛止息,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请……”
男孩没再说下去,因为一根银光闪闪的毛衣针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短发萝莉神色凌厉,虽然比他矮上一个头还要多,但目光丝毫没有仰视的意思:“血族?”
男孩指指那根毛衣针。阿倩敛眉,稍微放松了些距离。男孩清清嗓子道:“嗯,我姓姬,名泽墟,是时间委员会临时雇佣的邮递员,来给十二宫送东西的。”
“唯一一支纯血东方血族姬氏?”
抱着笔记本的凌洁和抱着大笨熊的卡洛琳同时从楼上探出头来,随即其余几个脑袋也闻声冒了出来。姬泽墟仰头冲他们一笑,露出唇畔尖尖的獠牙。暗红色的发丝倒映在玻璃珠般的瞳孔里,衬着他邻家男孩的面容,煞是好看。
急性子的曼卡当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女朋友和一个吸血鬼单独站在一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攥住阿倩的手,侧过半边身子拦在她面前。她抬头扫他一眼,没说什么。卡洛琳对此行径不置可否,抱着熊颠颠下楼,边走边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姬泽墟的身上有一股清冽而亲切的尘世气息,并不像她曾经接触过的血族一样是中世纪的古老画风。居然让年纪这么小的纯血在外面乱跑……她扭头冲着阿倩喊:“阿倩把毛衣针放下,扎伤大熊猫就不好啦。”
“送的什么?”
艾斯跟了下来,这种情况下找出重点果然还是个技术活。姬泽墟递给他一个信封,他扫了一眼,又转手扔给卡洛琳:“魔法封印。”
“哼,就知道欺负我,万一是炸弹怎么办嘛……”卡洛琳可怜兮兮地放下手中的熊,画了个简单的魔法阵,从里面捞出一张字迹娟秀的信纸。只读了两行,她的脸色就变了,随即丢下信纸扑向办公桌上的电话。
“琳儿你干啥?”
“打电话让寒队回来!”
中\国,广州,海心塔塔顶。
十三人挤占着不足十平方米的狭小局域。这里拥有绝佳的视角,放眼望去几乎能将整座城尽收眼底,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却无一人注意到塔上多了这么些奇怪的东西。
“时委的建造人脑洞真是大……”身为空间系大魔导师,卡洛琳当然很熟悉这种传送魔法阵,但建在半空中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诶寒队,要是我们摔下去了怎么办……我怕QAQ”
“你怕个鬼啊,”慕容寒失笑,不轻不重地拍拍卡洛琳的脑袋,“南冰出身说这个真的好意思么?更何况这里一个瞬移一个控风三个会飞一个空间魔法,摔死比不摔死都难吧。”
“先说好,万一出事我拒绝救情侣。”格雷举手,还偷眼瞄了瞄身旁的曼卡和阿倩。后者对于这种单身狗的垂死挣扎表示不屑一顾:“你当高温不能控制空气流动不成?”
艾斯并不理会这帮神经病,上前一步一跃而下,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半空中莹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十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对于清晨的广州来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