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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

阳光灿烂的冬日里,他的目光还在直直的盯着那已经枯萎了的仙人掌。五年了,什么时候她才会再回来为这棵植物浇水呢!

“医生,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株仙人掌只有我才可以浇水,你必须信守承诺,不然……”她的脸上扬起一个坏坏的笑,好吧!他懂得!

他信守了承诺,这么长时间了。毕竟他保证给她的事,从来都是做到了的。

“南柯,说好的给我的惊喜呢?”

我叫顾晋,男,28岁,职业:在职教师。当然,如果没有她,我可能还是军医学院那个最年轻的讲座博士。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客厅的窗子,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教给我的第一个习惯。我的午餐一直都是这么单调,一碗面条,加上一点点芥末,再把她为我定制的杯子倒上水,只需要七分钟,我就可以继续躺在沙发上怀缅她,和她的模样。

在她的意识里,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我买了狗粮回家正在开门时。

“别动!”一把冰凉抵到我的后背,在军校那么多年,我自然知道那是枪,也有的是方法可以制服背后这个听起来声音有些虚弱的持枪者。

很好,我没有,只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开门,带我进去”即使过了很久,我都还记得,即使她的语气很虚,可话中还是带着一丝凛冽。

我又很好的配合了,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吗?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缘分真的是注定好的。

假装害怕的我颤颤巍巍的拿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她肯定是用脚踢的,门碰的一声就锁上了。按照正常流程,我应该转身看清楚‘歹徒’的真面目。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身后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没有见过这么惨的薄弱身体,转身真的被吓了一跳。

她的头发上交杂着泥土和血,甚至还有后脑勺哪里裸露了一大块血淋淋的头皮。血迹斑斑的浅色迷彩装,纤细的鲜血淋淋的持枪的手甚至可以看得到裸露的白骨。没有办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怎么会被折磨成这个模样。

出于医生的仁慈,善良的我选择救治一下这个刚才胁迫我的人。

毕竟是以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来看待的,脱了她的衣服不算过分吧!

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床边正在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她的表情很凝重,干的裂了好几条口子的嘴唇几番张合,虽说看起来是快要死的模样,不过话说的还是很清楚。懂得唇语的我并不是有意偷看的。

“表姐,回来了,派人来接”

她放下手机,看到站在房门口的我,轻轻笑了笑,非常礼貌的谢意微笑,不用说话,让人感受的很清晰。

她不该质问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吗?

我煮了粥放在了她面前,她抬了一下手又放下,抬眸看着我,似是在猜忌我到底是什么人,又像是等着我开口说些什么。

直到一辆黑色别克停在我的家门前,她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几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敲响了我的门,

“你们是?”我需要询问清楚,毕竟屋子里藏了一个持枪的病人。

“先生你好,我们是市特警队的”出示的也确是特警证。

“有什么事吗?”我很配合的客气询问。

反倒是他们说的很是直接“我们可以进去吗?”

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反抗警察,更何况还是因为陌生人。

我清楚的记得,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谢谢,我叫南柯。

她被人架着坐上了别克轿车。汽车缓缓驶去,没有呜呜的车声。我在门口站了好久,直到电视里战争片的炮弹声传来,把我唤醒。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窗外的星空,慢慢进入梦乡,不知是梦还是真实,一架直升机从我的房子上飞过,亮起两盏绿色的灯。很奇怪,也很美。

一个女人闯进我的生活,那年,我22岁。

顾晋再次见到南柯,已是半个月后。还是在他家门前,就抱着一个盒子站在那里。她穿了一件粉白色呢子大衣,配着路边的雪,映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

我左手提着才从菜市场买回的活鱼,右手拿着讲座用的文件夹,看到我,她的笑容瞬间浮现在脸上。

我着实很吃惊,因为本以为她只会是一个匆匆过客。

塑料袋中的大鱼闹腾的很厉害,我没有办法把它放到地上,自然没有多余的手去拿衣袋里的钥匙来开门。我把目光投向了她,像很熟悉的朋友一般,我歪了歪头,示意她来开门。

我看到了她右手上的疤痕,才十几天,竟愈合的这么快。

“随便坐吧!”我把企图逃窜的晚餐丢到了接满水的洗碗池中,并盖上了不太能吻合的盖子。

我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她正在打开窗子,两只手扶着窗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看呆,以至于她突然回头时我有些不知所措,引得她笑了起来。

“我把窗子打开,不介意吧!”

明明是冬日酷寒,我却如沐春风。

我摇了摇头,准备给她倒杯水“要喝杯水吗?还是咖啡?”说出这话我就后悔了,家里的咖啡昨天被奇奇打翻了,拿不出来就好尴尬了。

“我喝水吧!谢谢!”

多谢老天救我于危难时刻!

直到一年多前我看了她的日记本才知道,不是老天救了我,诱人的咖啡香充斥了我的整个屋子。

顾晋突然撑起身来,那年的这几天,她正在忙着准备什么。

走到卧室拿起床头的本子,翻到那年今天的一页:12.8天气:阴还有几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他最喜欢的就是飞机,可我要怎么样才能给他买一架飞机呢?哈哈哈!不知道从模具厂订做的航模做的怎么样了,真期待爸爸看到它时激动的心情。

月箐,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12.9天气:晴月箐,我做梦梦到你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把妈妈的高跟鞋弄断那一回吗?

12.10天气:小雪不开心,模具厂打电话说制作航模的材料买不到,从国外买的话又肯定不能在生日当天送给爸爸,怎么办!

医生说只要用心,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我姑且相信吧!买什么才能是证明我有用心呢?

月箐,爸爸快生日了,有时间写封信回来吧!安好!

12.11天气:很冷爸爸说寄给你的信又被退回来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你到底在哪里。月箐,天堂的人是不是都不会生病?

12.12天气:晴亲爱的爸爸,生日快乐!我在想,要不要让你们开心,所以骗你们。

今天是伯父的生日,合上日记本,他打算去储物间把早该送出去的礼物找出来。

顾晋有点恼火,那时候他很认真的问了她究竟是什么事烦恼,她就是不说。要是她开了口,他绝不会拒绝把朋友才从国外带来送给他的飞机模型送给她。

发动汽车引擎的那一瞬,他才想起来,窗户还没有关。

她家住在市中心的繁华路段,顾晋不喜欢大路上这种喧嚣的氛围,所以绕小路走了很久才到。

他按了门铃,开门的是她,却也不是她。

“你怎么来了?”看到顾晋,南月箐本来笑着的脸瞬间变了色。

“我来看伯父伯母,顺便说一下……我们的事。”

南月箐看着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是没打算让他进来了。南妈妈从厨房露出个人头来“是小顾啊!怎么还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坐吧!今天是月箐爸爸生日,我正在包饺子呢!等会可得多吃几个。”

“谢谢伯母!”顾晋没有再迟疑,绕过南月箐直接走了进来。

客厅里,南爸爸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伸的老远的报纸。听到有人走过来,他皱着眉头抬眼望了望。

顾晋把精心包装过的木盒放到了桌上,推到距离他手背不远处“伯父,生日快乐!”

“哦!谢谢,坐吧!”南爸爸还是那么冷静,和那年一样。

“爸,你别看了,快拆礼物吧!”她搂住爸爸的胳膊撒娇的说道。我是第一次来她家,多少还是有些拘束的,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

“好好好!”南爸爸拗不过她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报纸,伸手就去拆礼物了。

她一把按住父亲的手,“等等,爸,咱先说好,不许失望啊!”

“你这闺女,才当兵几年啊!连爹的意识都要强加啊!”

“爸——”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拆礼物,拆礼物!”

是什么东西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个手工作品吧!不过,南爸爸看到礼物的真面目后笑了好久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她佯装生气,跑到厨房去办妈妈做饭了。

南月箐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顾晋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伯父,让月箐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南爸爸要翻报纸的手顿在空中,南月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和不是她的她的一切,开始于真正了解南柯的那一天。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家小巷的那个拐角处,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穿军装,也不叫军装,是特战服,我在父母的旧照中看到过。除了没有背枪,她的面貌显然的一副军人像。

“医生,我这次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我爸妈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她分了分额前的碎发,一副羞涩样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还有——就是这个”她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展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躺在她的手心“她们都说这个要交给除父母外最信任的人保管,我想了想,只有医生你最值得信任了。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保管好。”

我抬手接过她寄托予我的无懈信任“放心吧!不过,你回来必须得斗赢我一次才能把这东西赎回去”

“又斗!”听到这句话,她也是实在不想说什么了,我知道。

项链还躺在我的枕头下面,还在等着她的主人。

我不知道他们家的第四口人是怎么突然回来的,只是有一天她的爸爸突然给我打来电话。

“柯柯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因为体质太弱,我总是到庙里给她求字,所以她用过很多名字的。”南妈妈拿出女儿从小到大的集相册,翻给我看她的每一张照片。

“她有用过狄字吗?”我很强烈的忍了,可还是控制不住。“秋狄!她有没有叫过秋狄这个名字?”

南妈妈抬头想了想“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有过吧!”

我接过南妈妈递过来的相册,认真的翻着。就是相片上这个女孩子,她曾出现在我十二岁的生命里。

那天也正是我十二岁的生日,她像一个仙子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秋狄,是才搬过来的。

或许是傻透了吧!自幼父母双亡的我竟在她哪里体会到了爱的味道。她说话很轻,有点捏棉花糖的感觉,听她的话多了,我就容不得周围有一点闹腾,即使我的眼中耳中只有她。

我和秋狄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去一样的地方吃早餐,去同一个图书馆看书,除了女厕所,我几乎陪了她所有她去过的地方。

她总是生病,总是吃不同的药,为了让她不那么抗拒,我就从家里偷出爷爷的药和她一起吃。

突然,她不见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给我。

“小顾!小顾”南妈妈喊了喊发呆的顾晋,“你不说我都忘了,南柯十二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我和她爸爸带着她去了很远的医院,也是那次高烧,她失去了一段记忆”

“怪不得!我问她的时候她说她不知道”顾晋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南妈妈以为他是说给她听的。

顾晋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伯母,伯父去哪里了?”

话才说完,外面就传来开门声“这不,回来了!”

顾晋冲她笑了笑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她回来了,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南柯!”我拿着相册出了她的房间,她就站在那里,我的不远处。

南爸南妈互相看了看对方,笑着对我说“小顾,她不是柯柯,是柯柯的孪生妹妹南月箐”

就是那个她的每一则日记里都会提到的人——月箐。那时我还没有看她的日记。

没有办法理解,当时我心里的激动和落寞。她们太一样了,甚至是眉毛旁的那颗小痣,都毫无差距。

我接过南妈妈交给我的纸盒,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只是抱着纸盒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我没有对南柯说过我喜欢她之类的话,于是,这些都留给了另一个她。但我知道,她不是她,另一个她才是我要找的秋狄。

我和月箐交往了半年多后,她拿出了小时候的照片给我看,我很开心的翻着,却不知,多大的意外在等着我。

我觉得就像看南柯一样,她们从小到大都长得一模一样。“秋狄?”一张相片旁写着这么:十二岁,和秋狄说拜拜!

她的头探过来,头发擦过我的鼻尖,她的发香包围我的整个大脑“难得你还能注意到这个,我十二岁之前一直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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