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婧,三十岁,离异三年。在这个城市里做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匆忙。
我有个姐姐叫郭朵,三十三岁,有个相貌普通的老公,有个七岁的儿子。生活的更匆忙。
据说我的名字是我爸起的。婧,才品也。不公平的是大女儿却是朵花。我想我爸一定没看过《射雕英雄传》否则他应该不会给我起这个名字。后来我妈说做B超的时候,我是个男孩。所以起名叫郭靖,谁知道生出来变成个丫头片子。于是我爸现查字典改了这个婧字。因为这个名子让我特别不开心。叫什么郭靖,你又没有什么靖康之耻。纯闲的,就因为我奶奶爱看《射雕英雄传》,于是好死不死就给我安了这个名字。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所以我小的时候,奶奶特别讨厌我。
那时候,六七岁,姑姑家的小越哥每年寒暑假都会来奶奶家长住。我们每次打架,奶奶都会让他拿小木棍打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讨厌我,我想可能因为我姐姐。我姐姐是乡野间出了名的野丫头,淘气还没皮没脸。那个时候的我自然是她的小跟班,但是姐姐自小霸气,所以闯了祸,也不惧罚,还一副我就如此,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特别在爷爷奶奶面前。不过奶奶虽说讨厌我们,但至少从小到大从未动手打过我们。我姐只怕我妈,因为我妈打她就如家常便饭一般。
所以奶奶连带着我也讨厌。想着估计不能拿姐姐怎样,于是我成了她发泄的对象。但是好在小越哥比较害怕我姐,所以只要有她在,小越哥倒真没拿小木棍打过我。可是她出去野玩的时候,也不愿意带着我,但是那时的我太小了,除了跟在她身后,别无选择。
上学前班之前的我,一直都是无人看管的野丫头,我姐亦如此。爸爸本来是有工作的,可是因为生了我的缘故,最后终被人举报丢了工作,没了工作的爸爸,只得和爷爷一起去田间务农,一忙就是整个秋暑。春季耕种,夏季除草,秋季收庄,总之很忙很忙,忙的根本没有时间管我们俩。妈妈更忙,除了农忙时,还要走街串巷的卖馒头。早起蒸,白天卖,晚间发面。更没有时间管我们。
直到初一的时候,我们搬去了县里。因为小叔娶了漂亮的小婶婶,爸爸之前单位的同事和爸爸关系比较要好,也因为爸爸一向工作认真。他的同事介绍了的新单位给爸爸,只是在县里,虽说工资稍微低了一些,但会分配房子。爸爸想自己是哥哥,总不能跟新结婚的小叔争抢家里有限的田地。那几亩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于是那个时候,我们搬进了一层楼共用一个厕所的筒子楼里。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不用在家里吃饭洗碗的地方叫做饭店。厕所原来也可以不用在室外。冬天上厕所终于不用冻屁股了,我觉得生活质量质的一下改变了。
忘了介绍,爷爷共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爸爸排行第二。
虽然家里搬到了县里,但是我的初中仍是在农村读完的。因为当时的转校费家里根本交不起,爸爸每个月只是微薄的工资,妈妈那时候生意也不好做,每日辛忙不说,挣的也不多。姐姐已经在县里读高中了,爸爸妈妈挣的除去给我们交完学费生活费,也就仅够日常开销了。
初一到初三我都是住校生。县里离农村必竟有点远。那个时候还没有通勤车的出现,我每隔一个周末除了回家,就是去小叔家渡过。那样可以看见爷爷。那时候开始,爷爷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小叔每次来接我的时候,都会告诉我,好好陪陪爷爷,因为见一面少一面了。每每听完他说这些话,心里都压抑的难受。我记得每次看到爷爷,他都会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的说他有多想我和姐姐。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善感,后来明白,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初三的学业越来越繁重。那年的秋天来的特别早,前一晚还热的难以入睡,第二日穿着短袖竟觉得凉风习习。晚自习课上,二班的教室里安静的连只苍蝇都能听见,只有不学习的君策戴着耳机左摇右晃,同桌小棋在本上写着,“你看君策,这时候还玩性这么大,估计连县里最差的高中也考不进去。”而后将本递给我,嘴角扬起不屑。我对她摇摇头,回给她的本上写道“说不定他就是唯一上重点高中的那个人。”
学习这种事情,有时候靠天份,有时候靠努力,有时候也靠运气。显然我们都是后者。据我所知的小道消息:君策的大姨在县里最好的高中任教,他若去不了,那谁还能去。虽然他平日一副混日小魔王的样子,整日念叨我是书呆子。死学硬背可耻,挥霍青春为荣的口号。但我知道他父母早就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好巧不巧大伯家的大哥就在我们这所学校任职。他的同事,也就是我的几位老师寒暑假来我家作客的时候,这些话显然是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用多努力就可以一马平川,少走许多弯路,有些人你得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前者比如君策,后者比如我的前夫蒋泽宇。
显然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预知的特异功能。直到后来分数大榜下来,真的只有君策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进了重点高中。我们这届要多点背就多点背,录取分数特别高,比往年高出十分,而我们中学又是乡里不算太好的一所。和我同在二类高中的小棋无奈的对我说:“早知道你说话这么灵验应该让你提前给我预言一下,是不是我就不用在这种二类高中了?”我想说,如果我有种功能,那干嘛不给自己预言一下,还要和你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班主任小杨的身影从窗边映进来,不过在此之前,马文吉已经通报大家,班主任来了。他的外号是“地听”,爱好是睡觉,特长是听声辨人。准确率高边百分之九十。我觉得他这才是特异功能。要不他就是“地听兽”转世了。
杨老师今天的步伐明显没有往日里那样慎静,并不似平日里来抓不学习的那般。开了门,视线扫了一圈,看到我时,对我招招手,我诧异的指了指自己,他点点头。我们重头到尾在全班的注视下演了一场哑局,堪称完美,一气呵成。
走出教室门口,我看到他的脸有些沉重,平日他的脸上一般都挂着可亲的笑容。特别是对我,因为大哥的缘故,我特别庆幸大哥没教我们这届。要不然我这分数,指不定给他气成什么样。
我看着他严肃的脸,忐忑不安:最近应该没犯错误。而且我也不是经常犯错误的人,什么事能让他对我摆这么严肃的一张脸呢?
他开口道“你哥在校门口等你,赶紧回去吧,听说你爷爷病重了,可能挺不过去了。”听完他的话,我觉得心底后背那座最高的城墙“砰”的倒塌了,心里说不出的悲怆与恐慌。眼角的泪不由自主的就簌簌而落。
他拍拍我的肩“赶紧去吧,老人家在等你们。”
我点点头,急冲冲的往外跑。跑在校门口时,校服外套已经划落到肩下。大哥看了看我,眼神示意我上车。
尽管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没想到真的来了竟是这般无奈和不能接受。
爷爷是除了爸妈最疼爱我的亲人。他总会在奶奶叨叨妈妈没为郭家添后时候,喝斥两句奶奶,虽然最后没什么效果,但能在那个时候挺我一下的人,我还是非常感激的。
静谧的夜里,漆黑幽暗。急驰的摩托车声像是惊扰了安逸休息的鸟儿,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鸣叫。从学校到小叔家,大概半小时的路程。一路上我和大哥谁也没有说话,我抬头仰望没有月亮的星空,繁星明闪。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是不是这样爷爷就不会走,一直在。我头一次觉得夜是这么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