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黑透,但是因为大雨的关系,长街上显得很是冷清。
雨幕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披着比她身子还要大的蓑衣提着一个纸糊灯笼在大雨中急行,她小小的手臂尽力将蓑衣向前拉小心地将身前的灯笼遮住,避免大雨淋湿了灯笼,另一边身子却早已经被大雨淋湿。
“娘……”一声呢喃从一旁传来。
雨幕中的身影不由一顿,她侧目看去,墙角口那里站着一人,他微微垂着头,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大雨之中。
她皱了皱眉,片刻却继续护着灯笼向前。只是走了不到五步却又忍不住扭转了方向朝着那个人走去。
“我这里有几个包子,我只能分你一个!”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的包子还散发着热气,她从中拿了一个递给他。
他愣愣抬头,而这时她才看清原来他有一双浅茶色的眸子,深邃、迷人。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格外俊挺的五官蜿蜒流下,瞬间淹没进他身上早已经湿透的衣服里。
“包子?”他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出口的话显得有些恍恍惚惚。
她皱了皱眉,将包子塞进他的怀里,便要离开,只是刚转身,一声‘嘭’的声响却从后面传来。
她闭着眼睛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忍不住掉回了头,果然看到大雨中那个男人晕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叹了口气,将滚了一些距离的包子重新捡了回来,这才转向地上的男子。
夜已深,雨势却越发急迫,天上竟响起了惊雷,一声一声仿佛要将整个夜幕劈开一般。
一个破烂的土庙内,燃着一个火堆,里面的柴禾‘噼啪’作响,火堆一旁的杂草堆里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男子不远处,一个只穿了薄薄一层衣衫的女孩儿正拿着一根木棍翻动着火堆。
见男人微微有转醒的迹象,女孩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不由看了过去:“你醒了?”
声音清越动听,他皱了皱眉不由抬眸看去,却不期然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眸子。
“你是谁?”他早已经习惯了警惕,即便知道对方不过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二的小女孩儿,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警戒的高墙。
女孩儿清澈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畏惧,淡定的性子与她的年纪极为不符:“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不需要你的多管闲事。”他并不领情。
从他的眸子中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微微皱眉,一双眸子就这么看向他,语气清冷:“你想死?”
他看不透她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儿虽然不过十二岁却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死了,或许就能解脱!”也许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他脸上的冷气稍退,语气有点低沉有点飘忽。
他刚说完,一双纤细的小手却已经猛地拎住了他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想活着都没有机会,你居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人生第一次被人拎住衣领这样教训,但是他却不像以往那样毫不言说就一剑砍掉对方的首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怕死?”
胸前的手猛地松开,她已经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而来:“你如果死过一次就会知道,活着是多麽的来之不易。”
“你死过一次?”他有些好奇。
她眼底不由泛起一抹苦笑:“对,还是死在自己最在乎的人手中。”
这么些年了,那一幕却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中无法抹去,她永远记得那个人将冰冷的手枪对上自己太阳穴的场景。
“慕于姝,对不起,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这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如此无情却也让她如此恨不起来。
他说的对,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是警察,而她却是一个人人喊杀的冷血魔头,他们注定是敌人,注定势不两立,注定互相残杀!
所以她不怪他,但是却永远也忘不了当子弹穿进大脑的感觉,所以当上天让她重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活着。
收回了思绪,她转眸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只能说死是弱者逃避责任的借口,与其选择懦弱的死还不如勇敢地面对。”
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她重新捡起一旁的蓑衣披在身上,大大的蓑衣显得很是笨重,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给遮掩住了。
从牛皮纸袋中又拿出了一个包子递给他,她淡淡道:“好好活着吧,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将包子塞到他怀里,她捡起歪倒在一旁的纸糊灯笼转身融进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土庙内的火堆还在燃着,他拿起怀中的包子,却不经意看到了一块莹白的玉环静静地躺在面前的草堆上,红色的穗子凌乱地缠绕着。
这是她刚刚给他包子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吧!
他将玉环捡了起来,玉环内侧却刻着一个小小的字‘姝’。
“姝……”他呢喃着,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将玉环收进怀中,他拿起刚刚的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