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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邓肯爵士

邓肯爵士

在见到邓肯爵士的一瞬间,室内三人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戒备动作。陆斯恩后退了一步,将一只手探入上衣口袋内;李维将莫德尔小姐用过的那把裁纸刀抓在手中,这是他从大宅带出来的唯一的武器;莫德尔小姐则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邓肯爵士的方向。

邓肯爵士看见这幅景象,连忙摆手说道:

“各位。请不要紧张。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你想欺骗谁?难道不是你的人前来刺杀莫德尔小姐吗?”

李维警惕地盯着对方,厉声质问。

邓肯爵士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为自己辩解道:

“没错,那些人是我的部下。但是我对他们的行为毫不知情。”

李维依旧没有轻信,继续质问:

“你认为这样说我们就相信你了吗?”

“我说的确实是实情。如果我和他们是一伙的,现在我就不会孤身一人前来了。你看我连武器都没有带----”

邓肯爵士说着便举起了双手,掌心向着室内众人,示意自己手中以及身上并无携带武器。

此时,发生在203房门口的骚动已经惊动了旅馆里的其他住客。开始有人打开房门查看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吵得人不得安眠。

邓肯爵士见状,于是说道:

“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可以允许我进去吗?”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莫德尔小姐点了点头。邓肯爵士于是走进房内,顺手把门关上,隔绝了走廊里其他住客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虽然允许邓肯爵士进来,原来房间内的三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陆斯恩依旧保持着一只手探入口袋的姿势,不动声色地走到房间另一角,与李维他们对邓肯爵士形成夹击之势。

李维:“现在可以安心说话了吧?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邓肯爵士:“首先,我再次声明:那些人并不是我派出的。虽然我曾经以为他们是我的同志。第二,我向你们坦白,其实我的真实姓氏并不是邓肯;这是我的化名。我也不是什么帝国爵士。我是一个卧底。”

邓肯爵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观察到室内众人没有一个露出异常的表情,好像他说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一样。就好像你贴着某人的耳朵说出了自认为最隐私的秘密,结果对方连“哦”一声都没有,一副“不过如此”的态度。这不禁令他感到有些小小的失落。

不过爵士的脸皮也是够厚,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下去。

“我其实是邻国绿珊公国的骑士,化名潜伏在这翡翠港城是为了完成某个使命。此事还得从小姐您的母亲说起。不知小姐您对自己的母亲了解多少?----”

听到邓肯爵士的提问,莫德尔小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母亲?”

在莫德尔小姐的记忆中,自己平时跟父亲比较亲近,对于自己的母亲了解较少。除了知道母亲也是出身富贵之家,当初父亲好不容易才迎娶上门,以及她很喜欢院子里的玫瑰花和那棵月桂树以外,对于她的生平经历实在是知之甚少。好像就连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都从未见过,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邓肯爵士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

“其实小姐您的母亲,出身自绿珊公国的兰卡斯特公爵家族,是上上一代家主老公爵最小的女儿。关于您的母亲嫁来莫德尔家,这里面有一个浪漫的故事…”

莫德尔小姐“哼”了一声。

浪漫?----在这个时代不就是私奔的代名词吗?

难怪从来不见娘家的人上门,原来是不受祝福的婚姻。

绕是邓肯爵士这样的厚脸皮,也有些不自在。毕竟这里面涉及主家不光彩的事,当着人前宣之于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来李维二人也不会允许他与莫德尔小姐单独私聊,不这么做无法消除对方的疑心。

于是他轻咳一声,不着声色地将之前的尴尬带过,继续说道:

“老公爵去世后,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您母亲的哥哥,您的舅舅。因为某些原因,上任公爵并没有子嗣留下来……”

“哦~~~~原来如此!”

莫德尔小姐做出恍然大悟状,嘴上毫不客气地说道:

“想必我这个舅舅临终时,发现无人继承家业,终于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外甥女……”

邓肯爵士更加不自在了。他一改刚才豪爽利落的形象,变得犹如大姑娘一般扭扭捏捏起来,嘴巴上吞吞吐吐地说道:

“其实……候选人不止一个……新公爵的选定仪式已经进行过了……因为某些原因……当时没有通知您……”

说着说着,邓肯爵士的大脑袋慢慢地低了下去;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看莫德尔小姐一眼。

邓肯爵士只听见头顶传来了莫德尔小姐的一声冷哼,冰可刺骨。

“那是当然了!我都差不多死掉了。费事多通知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一语切中事实。邓肯爵士无言以对。

“……那么,既然大位已定,今日又想起我来,是为何?莫非是新任公爵想找我这个穷亲戚联络一下感情?”

邓肯爵士急忙解释:

“并非如此!我不是新任公爵派过来的。我家大人的名字恕再下暂时不能说。这里面出了一些事故,总之就是新任公爵有些问题,不能服众!”

哦?

众人尤其是莫德尔小姐的兴趣被成功钓起来了。宫闱秘事总是能吸引大众的八卦之魂,特别是里面牵扯某些狗血剧情时候。

“解释一下。”

莫德尔小姐干脆利落地命令道。

邓肯爵士犹豫了一下,眼睛瞟了一眼李维和陆斯恩二人;那意思明显是说有外人在场。不过莫德尔小姐毫不让步。

“他们可以听。”

斩钉截铁。

见状,邓肯爵士无奈只得继续说下去:

“现任公爵麦尔斯是您的一个表兄。他父亲本是上任公爵,也就是您舅舅的远房堂兄弟,娶一位帝国公主为妻。麦尔斯继位前在公国贵族圈倒是有不错的名声。您舅舅在世时对他也非常喜爱,待之如同义子。再加上其母的关系,在帝国社交界也颇有些人缘。因此在新公爵的选择大会上得到不少人支持。此人继位后最初两年尚可,但是后来行事逐渐乖张,做出一些离经叛道之事,引起不少人不满。而且还有一些传言……”

说到这里,邓肯又偷瞟一眼莫德尔小姐,发现后者正严厉地盯着自己,于是便不敢藏掖,索性和盘托出。反正他们只要有心,自己也可以打听出来。

“在公国社交圈中,流传着一个传言:现公爵麦尔斯其实是私生子!传言的来源是帝国皇家学院的孟德尔教授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

他根据对来自各国的数十个家族家系的分析,发现遗传学上的一条规律:人相貌的遗传因子有些是强性的,有些是弱性的;当拥有强性遗传因子的人与拥有弱性遗传因子的人通婚时,生出来的下一代将表现出强性遗传因子的外貌;而只有弱遗传因子的人与弱遗传因子的人结合,下一代才会维持弱遗传因子的外貌。他把这命名为'种姓强韧'。

在孟德尔教授的研究中,发色类遗传因子里面,金发是弱性的,黑发是强性的。所以金发人与黑发人通婚,生下的后代只能是黑发的。兰卡斯特家族代代都是黑发,这点确实符合这条理论……”

说到这里,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莫德尔小姐的头发。这头秀发乌黑发亮,宛如无星月之夜空,简直是一个标准的兰卡斯特家人!

莫德尔小姐的母亲,自然也是黑发的。而莫德尔小姐的父亲,李维记得是银发的。银发在孟德尔教授的分类中属于弱性。这点也切合理论。

邓肯爵士继续说下去。

“现公爵麦尔斯的父亲,既然身为兰卡斯特家的人,发色自然也是黑色的。麦尔斯的母亲,出身帝国皇家,发色是皇室标准发色金色。而麦尔斯自己,他的头发是金色的……”

话已说到此,在场的人只要不是单纯到白痴程度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噗嗤”一声,陆斯恩是最先笑出声的。毕竟在场人士中他是最事不关己,也是最有闲心看笑话的人。

李维的嘴角也微微地有向上翘起的趋势。看那脸皮痉挛性的抽动,怕是内里也忍得十分辛苦。

“呸!”----莫德尔小姐啐了一声,紧接着又跟了一句。

“都是你们男人不好!”

“那个……这次好像是女方的不对吧?”

李维怯生生地为自己所属的族群辩护。却收获了莫德尔小姐一个“你也敢跟我作对?”的白眼。

“那也是你们男人不对!否则你以为我们女人可以自己生孩子吗?”

“……这真是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李维一败涂地。

“咳~咳~”邓肯爵士的咳嗽声将话题重新引回正道。

“其实这也不过是一种猜测。孟德尔教授的论文发表后,当时就受到了不少学者的质疑:如果他这个理论属实,那么这个世界上应该早就不存在金发和银发人种才对!孟德尔教授也承认自己的理论缺乏证据,不能排除特例存在。

本来这种事情谁也没当真,不过是给大众提供茶余饭后调笑的材料而已。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让人笑不起来了。

据在公爵府里任职的仆人透露:在读到刊有孟德尔教授论文的报纸的第二天,公爵府里就订购了一批新家具,同时扔出来一堆垃圾。显然有人将其当真了!

之后,当初曾经参加过竞争公爵之位的两名最有力的竞争者,相继出现意外不幸身亡。而事后的调查显示意外并不单纯,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现任公爵麦尔斯。这种行为在公国上层贵族圈引起了恐慌。各种流言蛮语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公爵动用权势强力镇压这些流言,结果同不少人搞僵了关系,闹得势如水火……

我家主人对于公国现在的局面忧心忡忡。为了保护其他的继承人,他当初特地派出了一批得力部下,潜伏在各个继承人身边暗中保护其安全。我也是其中一员。

这几年我一直以帝国爵士和治安队首领的身份潜伏在翡翠港城中,等待着主人的进一步指示,但是一直都没有新命令。直到最近,才从国内派来了一批新帮手。我原以为他们跟我肩负着相同的使命,却不曾想他们是来刺杀小姐您的。当我接到部下报告大宅出了事,赶到现场看见他们几个的尸体,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至此,邓肯爵士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完。他偷瞄了一眼莫德尔小姐,发现对方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住面部,看不清楚其下表情。

沉默半晌,莫德尔小姐方才出声。

“你家主人这些年来暗中保护我的这份心意还真是令人感动啊!----不过,当初我被那些无良亲戚羞辱时,被狠心的债务人逼迫时,被苍蝇一样的求婚者骚扰时……你们口中所说的'保护'在哪里!”

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邓肯爵士羞愧难当,古铜色的脸庞也无法掩饰其下的涨红色。

“……这个……因为当初我们接到潜伏命令时,只要求我们监视目标对象;没有受到直接威胁时,不要干预对方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身份……这些年我也在尽量暗中帮助小姐您,例如警告老麦康恩不得对您使用手段……”

提到老麦康恩,莫德尔小姐不禁又“哼”一声。差点错怪这个老家伙了!或许是邓肯爵士的警告起了作用,老爷子自始至终确实没有做过什么龌鹾事。

既然搞清楚了事情原委,那么是谁派出了杀手,或者说谁是杀手的幕后主使也是不言而喻。

李维:“你说那些前来刺杀小姐的杀手,也是你的主人派来的?”

邓肯爵士眉头紧皱,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人和我一样是绿珊公国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同国内联系过了。联络渠道有一天介绍这些人来说:他们是我的同志。我就信了。”

莫德尔小姐没好气地说:“应该不是你的那个主人。否则直接叫你来杀我就得了!”

这样一说也确实有些道理。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渠道上,中间人恐怕已经被收买了。

陆斯恩也有些问题要问。他对邓肯爵士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邓肯爵士回答:“我一直有监视莫德尔家大宅。你去过大宅过过夜。李维昨天又来拜访过你。这些我都知道。”

陆斯恩又继续问:“你监视莫德尔家大宅使用的是自己的人手,还是治安队的?”

邓肯爵士答:“是治安队的。这里常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帮手。----怎么了?”

他发觉陆斯恩的面色有些不对,自己隐约也觉得有些不妥。只见陆斯恩长嘘一口气,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答道:

“你觉得,既然是用了治安队的人来监视我这里,那么其他人会看不到这个报告?”

陆斯恩的话一落音,邓肯爵士的脸色当即大变。几乎是与此同时,仿佛神明特地加戏一样,房间内的众人听见外面旅馆一楼传来了鸡飞狗跳般的嘈杂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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