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潮,这一下就是连续三天了。
夜凉如水。
芊妮被冷得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来了葵水,已经有半年多没来了。芊妮想起离开烈焰宫也已经有半年多了。
她起身去倒点热水,双手捧着,水的热气蒙蒙地冲入她眸子里。幽幽地放着柔和的光芒。
那年的雨季也是如此湿潮,她又想起了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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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地牢,潮湿的气流。
那个妖魅少年,鲜红的衣角,飞扬冷冽。但是他的脚步轻轻,轻轻地走了过来。
地牢的气味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少女被关多日,已经很习惯了。可是妖魅少年不习惯,他缓步走来的时候,眉宇轻皱,厉声道:“这么脏乱的地牢,你们也不收拾一些,小妮进来不是要受罪?”
一甩手,几个狱卒立马变成在地上躺着的死人。血流如注。
少女一张脸已经是脏兮兮的,她淡淡地看了眼少年,埋首无视。
妖魅少年进了牢里,抱起了少女。附耳柔声道:“小妮,跟我出去吧!”
少女身体僵硬,默了下,顿声道:“这里比外面好。外面已经被你变成炼狱般的地方,你还是放我在这里,干净一些。”
妖魅少年低头,媚红的唇沿如花绽放,他轻轻地轻轻地去吻少女泛白的嘴唇。
少女瞳孔蓦然大张,惊愕着挣扎,少年手劲在她挣扎中加大了力气,少女终于放弃了。
她哭音启开,绝望透顶。“哥,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妖魅少年冷冷一笑,错开唇去。“小妮,你是我从小宠溺到大的鸟儿,你要飞也要在我手心周围飞翔。若是飞到别处去,我就斩断你的双翅,永远禁锢在我身边。”
“以前大家都说你长得如同妖孽那般祸害,我以为世上的事不能只看表面,你心思剔透纯净,比仙人还要洁白,只是这五年把你历练成不折不扣的妖孽,”怀抱里的少女闭上眼睛,生生地流出了两滴清澈的眼泪,冷硬地道:“我指望能有个人出现,替天行道,除去你!”
妖魅少年蓦然一怔,抱着她的手臂渐渐地僵硬起来,久久才微微一笑,轻声询问道:“小妮要我死?”
少年抱起少女,额头贴着少女的额头,亲昵地道:“我已经全身冰凉,除却你,我血管里面没有一丝温热的地方。小妮你可不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多活久一点?”
妖魅的容颜渐渐地残败起来,眼眶微红,一眨再一眨,眼泪一滴两滴地落在少女姣颜上,混合着少女的泪,一起顺延着少女的脸颊。哗然而下。形成泪渍。
少年不再说话,抱起少女起身出去。外面的朦胧雨雾,让多日被关在地牢的少女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少女挣扎着下来,冲进了蒙蒙细雨里面,每一粒雨点的重击,都似乎要钻入五脏六腑,铭心刻骨。少女在雨中凄厉地大喊道:“我只要界哥哥!我只要他!我心中的那个界哥哥,他已经死了,死了……”
少年脸色死灰般的决然,他垂眼去瞧自己手腕上的红莲,肆意的艳红。
突然放声大笑,混合着雨声风声,凄凉地笑了。混合着少女凄厉的叫喊,绝望地笑了。
那一刻眸子的红光,毅然决然,渐渐沉淀开来,是要毁天灭地的决裂,不再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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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妮紧紧地握住了杯子,指骨分明,白森森。她全身心的颤抖颤抖。
“嘭”地一声,茶杯煞煞然地碎裂。被她握得太紧,破裂了。
有些东西,你想疼惜,只好紧紧去握住它,不自觉的那种紧,而忘记去想它的脆弱不堪,这时你的紧握就是它寿命的终结点。
女子眉睫密长地扇着扇着。微微抖动,为什么今晚的风,都关紧了门窗,它还可以顺延进来,格外地刺骨地寒。
小腹疼痛若死,芊妮捂着小腹,嘴边有一丝嗤嘲的弧度,痛到麻木。她突然冲到最近的墙壁上,一次又一次地撞击自己的头。
一处的疼痛非要一处的转移,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这时却在墙壁上听到隔壁的声音,那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自己附耳这墙壁,显然刚才都未注意到。
女子的瞳孔突然变成灰白,她惊叫一声,跑到隔壁,一踢房门,大叫道:“你们敢!”
房里的三人顿时一愣,齐齐看向门口的芊妮。
这屋里的窗户大开,一黑衣人举鞭,一白衣人拿着烛火,火热的蜡一滴一滴地滴到那床上的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因腰间伤势,不敌二人偷袭,又被强制吃下了药物。不想那药物状似专门为他而备的,不怕毒性的并不能说明不怕盅,那药就是盅,一点点地进入咽喉,再渐渐地攀爬到血液里,有血管的地方就痒得难耐,偏偏那黑白俩人点了他的穴道。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动荡。再加上火热的烛蜡和毒鞭,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的痛和痒,止不住眼角的泪,涣然滑下。
白衣男子看了眼女子,突然闭上眼去。心里不住呐喊,不要让她看到他现在这样子,不要让她看见自己懦弱被欺凌的样子。芊妮,我以为我至少有点力量,守护你。而今,为什么偏偏都是你来救我?
那两人看到芊妮皆是一愣,齐齐道:“颜小姐?”
芊妮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颤声道:“黑翼,白翅,这次他竟派你们这两大护法来,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那两人对视了下,皆默。
芊妮凉凉地笑道:“边宫主在哪?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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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窗口轻轻一敲,女子眼尖地看到那窗边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急对黑白俩人叫道:“你们不许胡来,我去找你们宫主说清楚!”说着身子已经跟着那影子飞跃而去。
那影子时缓时快地在雨中穿越,芊妮本来就因葵水来了,小腹疼痛难忍,又尾随他在雨中飞跃。脸色早已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倾盆大雨,丝缕灌耳,女子眼帘已经被雨水灌得撑不开了,双脚只麻木地尾随着前面的那身影。那身影似乎后面有长眼睛。芊妮脚步慢时,他也跟着慢;芊妮脚步快时,他也跟着快。
其实只想让她一直跟着,一直尾随,一直相携到世界的尽头……
终于女子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小腹疼到麻木,葵水随着雨水,混合变得清澈。女子痴笑,是不是可以这样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那身影这时也止住了,高挑的影子,沉默的肩膀。他缓缓转身,乌丝被雨水冲刷得折射出明亮的光泽。绝世妖容,闪烁的光芒铺天盖地地向芊妮的瞳孔袭来。
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无论谁的脸上有泪,那都是雨水。
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雨水里。
时空流转,成疾成殇。
我们相互凝视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如同最绝望的彼岸花般。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生时叶已经落尽,叶长出时花却开始凋谢。彼岸花的花朵和枝叶虽然是同根生,却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而我们也是同根生,花叶能相见,却不能相互靠近。
生生不息的禁忌,永无止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