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志至今还记得和肖露白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是在张九龄的府上,她弹的一手的好箜篌,一时间,惊艳四座。他对她十分的好奇,甚至是心之向往。
他跟随她一同来到了花园,想要问她的名字,就在自己犹豫要不要上前询问她的芳名时,令人愤怒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满面油光,十分猥琐的彪形大汉欲对她不轨,薛崇志来不及多想,拿了一个花盆就朝那人头上扔去,赶紧将露白护在身后。
正在后院散步的容楚听到有叫喊声,便火速敢来。容楚看到露白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姐夫。”露白赶紧跑到了容楚的身边。
薛崇志知道了的她的身份,容楚的夫人肖月白,就是露白的姐姐。
张九龄听到花园里的嘈杂声,便火速看到,他看了露白,又看了看容楚和薛崇志还有倒在地上的那个胖子,心中已是明了。
“来人,把表公子扶起来。”张九龄说道。
张九龄有些抱歉道,“真是对不起,让肖姑娘受惊了。”
容楚不满,有些敷衍道,“还请张老看好府上的人,别吓着我小妹。”说完就将露白带走了,他知道,此事若是闹大了,穿出去对露白的声誉也不好。
露白走到回廊的时候,冲薛崇志笑了笑,她张着嘴,在说什么,很快,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谢谢你。薛崇志也笑了,笑容,有些憨厚。
“喂喂喂,兄弟,从张府出来之后,你就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好友许玉阳问道。
薛崇志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抿了一下杯中的清茶。许玉阳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果真如此,哪家的姑娘啊,我给你打听打听。”
“容楚容大人的妻妹。”
许玉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她,我妹妹玉洁跟她私交甚好,我可以让我妹妹,给你们两个牵线。”
薛崇志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竟然这么痛快的答应,“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许玉阳搂住了他的肩膀,嘿嘿一笑,“很小的一个条件。”
“说吧。”
许玉阳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薛崇志感觉此事有些不妥,撒谎,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在许玉阳的再三央求之下,薛崇志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几日后二人一同来到了许府。
“玉阳,这样骗苏荷,真的合适吗?”薛崇志有些犹豫了。
“等你成亲,你就知道了。”许玉阳无奈的摇摇头。
“可是,你喝花酒,还撒谎,还让我帮你撒谎。这就…”
“就这一次,求你了,我也不算喝花酒,就是听涵烟唱小曲而已。”
“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薛崇志说道。
“好好好,就这一次!”许玉阳斩钉截铁道。
许玉阳带着他来到了客厅。
“崇志来了啊。”
“嫂夫人,你好。”薛崇志有礼道。
“好长不见你来我家做客了,之前总是念叨着,让玉阳多和你接触接触。”
“嫂夫人,这阵子,许兄确实与我在一起啊,我们两个在研究先秦文学还有汉赋。这期间,他都是在我家里,还是其他的几个朋友,写写诗,喝喝酒,我奶妈可以作证。”薛崇志信誓旦旦道。
苏荷听到薛崇志这么说,对于那日,许玉阳一身酒气回来一事,也就不再追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好了,我帮你解决了,现在你该帮我了吧。”薛崇志有些迫不及待。
“重色轻友。”许玉阳说道。
“嘿,替你解决完事情,就这么说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以后还多多仰仗你呢!”许玉阳没羞没臊的说道。
“说好的,只有一次。”薛崇志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带你去找我妹妹,看看啥时候,找个理由,把肖露白约出来。”
“不行,说好的,我就帮你这一次,就这一次。”
“你们两个在干嘛,什么就这一次的。”
不知何时,玉洁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没什么,你哥哥,我替他付了酒钱。”薛崇志说道。
玉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说谎,自己也懒得过问。“哥,露白也来了。中午在咱们家吃饭,我已经吩咐厨房,让厨子多做几个菜了。”
“露白也在啊,”许玉阳开心的对薛崇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玉洁听罢哥哥的一番话,一头雾水,“许玉阳,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
“没事,没事,刚好,跟露白介绍一位新朋友。露白呢?”
“后面凉亭坐着呢。”玉洁说道。
许玉阳就拉着薛崇志去了凉亭。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了,该说什么呢?我今天都没有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凉亭已到,今日的她,还是一身素气的衣衫,高高挽起的发髻,此时的她正在打点一盆兰花,他看着她,像是在欣赏着画中的美人,圆润的脸颊,白皙修长的手指,真的太美了。
一旁站着的玉洁,看出了薛崇志的心思,难怪,我哥哥说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想问这二人牵线啊。
“露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的朋友,薛崇志。”玉洁说道。
露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站起身来,对薛崇志温柔的笑着,他也凝视着,如同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在许玉阳和许玉姐兄妹二人的撮合之下,两人越走越近。可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露白不说,是因为自己是女子,薛崇志不说,是觉得自己没有功名,不能给露白幸福。
一日,露白倚靠在凭栏上,望着水池里的成群嬉戏的鱼儿。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女儿家的心思,当姐姐的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破。“露白,露白。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你这么多声,你都没听到。”
露白有些局促道,“没有没有,看那些锦鲤,看的太入迷了。”
月白笑了笑,显然对她的回答,秉持着不相信的态度,“露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露白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间,羞红了脸。
“你告诉姐姐,是哪户人家,我让你姐夫,去打听打听。”月白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哎呀,姐姐,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这可不行,咱们家条件不差,我和你姐夫,一定得跟你物色一个好人家。你告诉我吧,我也好打听一下。”
“是,是薛崇志。”
“原来是他。行,我知道了,我去跟你姐夫商量一下。”
入夜,容楚已经回府。肖月白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丈夫。
“薛崇志是一个好孩子,这薛家本是书香门第,可惜,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只能变卖祖产为生。”容楚说道。
“我看露白和薛崇志情投意合,不忍心拆散他们,可又不想露白嫁过去受委屈,她从小就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我哪忍心啊。”
“嗯,我听说这薛崇志,自小饱读诗书,又满腹经纶,马上就是科举考试了,他若是能考上,再加上我这举荐信,弄谋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问题。”
“那这样一来,再合适不过了。”月白笑道。
“月白,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露白风风光光的出嫁,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容楚宽慰她,他知道她心里的担忧。
“这么多年,你一直将露白视为己出,我也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肖月白说到此,容楚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没事,只有你在我身边,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容楚将月白搂进怀中,二人深情相拥。
翌日,月白将容楚的意思,告诉了露白,露白听罢后,自是乐的合不拢嘴,“我去把这个消息他。”露白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慢点,别摔着。”月白喊到,随即叹了口气,有些忧伤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露白一路小跑到薛府。将此事告诉了薛崇。
“露白,此生我定不负你。”薛崇志看着露白,深情道,露白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日之后,薛崇志便更是刻苦,半个月内,他真的消瘦了很多。
“你已经很好了,干嘛还这么用功。”
“不,我一定要最好,要更努力,才能给你幸福。露白我一定要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娶进门,不让你受苦。”
露白看薛崇志如此的用功,便亲自为他下厨。
“这个冬瓜汤,真好喝。”薛崇志说道。
“好喝吧,你喜欢喝,就多喝点。”
“真是得了你这样一个美娇娘,出得厅堂,下的厨房。”
“行了行了,你快喝吧,我都被你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崇志笑了笑,也喂她喝着冬瓜汤。
然而好景不长,皇上突然下圣旨,竟将露白许配给了史思明的长子史朝义。
两人之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圣命难违,薛崇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两人约定好私奔的,可是,露白却失约了。那晚之后,薛崇志便流连烟花柳巷,在很多妓院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三年后了,是在许大人的寿宴上,她瘦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眼神多了一份坚毅。他微微颔首,向她问好,未等露白反应过来,史朝义就将她拉走了。
看的出来,她生活的并不幸福。听说那史朝义妻妾成群,女人无数,薛崇志想想露白所受的那些委屈,恨意涌上心头,他竟动了杀人的念头,他怀揣着一把匕首,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
黑暗中,一个人拉住了自己的手,竟是露白。
“你疯了吗?你杀了他,你有想过你的家人怎么办嘛,别冲动!”
“史朝义是不是对你不好。”
“他对我很好,温柔体贴,就算,他外面的女人再多,他爱的人也只有我,薛崇志,你别傻了,放着荣华富贵不要,我干嘛要跟你这个穷小子在一起,你别惦记我了,也别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夫君会误会的,我不想别人的存在,影响到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好自为之。”露白说完,转身离去。
那一夜,薛崇志喝的酩酊大醉,他什么也没有说。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去了,他还是独身一人。因为安史之乱,他被困在了鄜州。也不知道,露白现在怎么样了,史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有没有受牵连。
叛乱平息之后,薛崇志回到了长安,他从玉洁那里听说,露白早已去世多年。他来到了她的坟前,带来了一束紫茉莉,那是她最爱的花。
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碰上了史朝义。
“对不起。”史朝义说道。
薛崇志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我对露白的爱,不比你少,我与露白多年的夫妻,然而,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露白,她一直都在为你守身如玉。”
“你说什么?!”薛崇志说完,大惊失色。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爱露白,可是,她爱的是你,于是我就让父亲奏请圣上,将露白许配给我,我想用我全部的爱让露白放下你,可是,她竟然想和你私奔,那我就没办法了,我知道她们肖家的一个秘密,月白和露白本是母女,因为露白的生父是罪臣哥舒天,所以月白隐瞒了这一点,我以此要挟露白,让她嫁给了我,所以,那晚,她没有按时赴约。没想到,她不仅不爱我,还那么的恨我。后来,安庆光想将露白据为己有,露白宁死不从,这才想和他同归于尽,一把火将他的府邸烧了。”史朝义说完,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薛崇志一脸愤恨的揪住史朝义的领子,将他一拳打倒在地,史朝义没有反抗,任由他发泄…
薛崇志抱着露白的墓碑,痛哭流涕。
打那之后,世上便少了一位诗人,多了一位旅人,他带着露白的骨灰,远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