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哲却终于面无表情了。他的嘴角苦涩地往下一拉,签在文件上的名字有些扭曲了,黑色签字笔的笔头也有些扭曲,看来是不能用了。
安宁,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开口对我解释什么,也许你会觉得我不需要,其实从头到尾,我所需要的不过是那一点点的你多我的关心而已。连安闲都知道帮你解释,你自己为何从来不说。
“如果是她亲口说的,该有多好……”
萧哲不再作声,目光拂过电脑桌面上的那一张照片,有些出神。迎着落地窗外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他的眸子流光溢彩,变幻不定,终于在浓密的睫毛下留下两片阴影,投射在苍白的肌肤上,点点是心酸。
车子淹没在车流里,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沉沉浮浮,不知最终落岸何处。
可是时间终是不会停止,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就逆转最是无情还是时间,因为在时间的洪波里,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渐渐凝结、沉淀,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热血沸腾。爱会渐渐淡去,恨却越加清晰。
终于回到家了。
“安宁小姐,你回来了。”
“嗯,我吃过了。”
“可是……董事长他……”
安宁走进空空的房子,这里除了悲伤什么也没留下,而她,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带走。
沙发上,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拿着份报纸,安静地看着,茶几上还有一杯咖啡,已经没有热气。即使不说话,依然能够在他的周围感觉到强烈的压抑感,这不是他的错,在商场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如果没有些强硬的手腕,恐怕早就被击垮了吧,尤其是混的风生水起的人,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爸,我回来了。”安宁低低的声音在空空的房子里显得如此渺小。而安父却不做声。如果换做另一个人,也许这个时候已经不耐烦了,可是,从小良好的教养阻止了安宁,她身上有太多的束缚,家庭,婚姻,教养,礼仪,这些长期停留在她的思想里,并且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阻止着她追求梦想的脚步,她没有办法奢求自由。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爸爸,而且这次却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这次的时间,情况可能还会越来越糟。
“爸爸,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
安平抬起头,目光严肃:“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弥补。”
“吃饭吧。”当安父站起来经过安宁身旁时,安宁轻轻张口,“我吃过了。”
安父转身,并没有说话,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安宁,大约一分钟后,他又继续以原先的步调走到饭桌前,坐下,吃饭。
如果是以前,大概会大发脾气,然后把安宁骂一顿吧,如今,年纪大了,当年的锐气也渐渐减下来了吧。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它可以消磨石头的棱角,使之变成鹅卵石,亦可以让一颗纯粹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它,让我无法言说。
“李海东这个人不简单,我早就对你说过,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你对他还没有死心,你的心里还有他,你忘不掉。所以就把自己逼进了死角。人是会变的,尤其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人更是会不择手段,只为了不再回去过去的生活,这就是人心。他当初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你就算不知道也能猜个一二吧。如今他重新回到国内,回到这个城市,你也应该知道他的心理,他想报复,报复你当初一走八年。安宁,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老了,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李海东的眼睛充满不可置信和寒冷的冰凌,那种痛苦加绝望是会把人拉入地狱的。果真,他又回来了,你想想,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你回来的那一天和你同一时间回到这个城市,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安宁,你已经不小了,不要再像过去那么天真好不好?”
爸爸的一番话就像是利剑直直地插入了安宁的心脏,刺得她心尖血流不止。是的,这一切太过巧合,其实连她的简历怎么过去的都很巧合。她只是朝国内几家比较有自己风格的,出彩的公司投了简历,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家公司录取了她,本来以她的文凭是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但是为什么其他公司刚好回绝了她,而King却留下了她呢?难道从一开始他就设计了这一切,只为了她的落网?
那该说是她自己低估了自己还是李海东高估了她?要她痛苦又何必这么不择手段,要她回来也不需要布局这么深。那这一次的新闻难道还是他在操作吗?
“爸爸,这次的新闻难道也是他吗?”安宁的嘴唇有些颤动,心不可遏止地痛了起来。
安平叹息:“这还不能确定,不过最初的这场戏应该不是他策划的,闹这样的绯闻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这一星期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回事怎么样的,目前你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狐狸精形象。虽然我已经出手干预了,但是似乎效果不大。恐怕马上你是我的女儿这件事就会扯进去,一旦媒体曝光以后,你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张混乱。”
安宁紧咬着嘴唇,一直皱着的眉头从未舒展:“爸爸,现在应该怎么办?我的心好乱。”
“你不用担心,我会马上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透露你和萧哲的婚事,一旦这件事情公开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自然会慢慢平息下去。”
心碎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好像是被渔网网住的鱼,明明在水里,明明可以看到自由看到方向,可是却只能由人摆布;也好像是被黑色塑料袋套住的植物,只能被迫做无氧呼吸,心碎的感觉,有点痛,好像有一根刺,在不停地刺痛着脆弱的心脏。
什么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消失,什么时候心才可以平静,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重新做回自己,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不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
我们,究竟是怎样活着?为什么而活?又该怎么活下去?
安宁其实是害怕的,她对爸爸有一种感激,有一种敬意,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可以说是愧疚吧。虽然她对爸爸的****还是有一点厌恶,但是她知道,爸爸已经改变了许多,自从宥离开后,爸爸就变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对宥……又该怎么说呢?不知道该怎么讲,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就是觉得,很累,很累,很累。生活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而谁,可以,轻易地逃开,生活致命的枷锁。
安宁紧紧地握住手机躺在床上,窗前的灯光不是耀眼的明黄,却实实在在的照亮了整个房间,在电话簿中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打给谁,朋友好多好多,可是,真正想到的却一个都没有,没有办法开口。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给安闲打了个电话,好久没有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没有了弟弟的牵挂,安闲对于安宁来说更像是多了一个小妹妹一样,可爱活泼而且开朗,给人一种阳光无限的感觉,总能给安宁一点温暖。
“安闲,你今天都好吗?”
“嗯,很好,怎么了,宁姐,不要担心,我很好啦,学长也很好。”犹豫了一下,安闲还是这么补充了一句,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充这么一句话,但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心不由自主,连思维也不再运转。
“嗯,那就好,我放心了,没事就好。”
“宁姐,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嗯,你说吧。”
“你和学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用骗我,我都知道啦。我知道学长他很爱你,宁姐,那你的感觉呢?”
“他是我未婚夫。”名义上的。
“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我就知道,关系不简单,呵呵,没想到这么快啊,姐,你才刚回来,就要结婚了啊,真好,不用看书不用考试了,真好。”其实安闲最想说的是宁姐是和学长结婚真幸福,不管哪一个女人能够嫁给学长真的是很幸福吧。
“你啊,还是个小孩子,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摆脱的。”
“呵呵,宁姐,不讲了,这边熄灯了。”
“嗯,晚安。”
“晚安啊。”
在另一边的安闲悄悄地按下了通话结束键,她不敢继续打下去,她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出卖她,她不能冒这个险。
宁姐美丽漂亮,善解人意,又有才华,温柔可人;学长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有钱有势,又体贴,对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都这么温柔。而她算什么呢?在他眼中,她永远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丫头而已,甚至只能冠上宁姐的表妹这个称号,他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吧。换了其他一个人,根本对她不屑一顾吧。而且她不漂亮也不温柔,永远毛毛躁躁,一头短发,一双帆布鞋,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衫,更像是个男孩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华。她这样不起眼的绿叶只能用来衬托宁姐那样的玫瑰。
有些人天生就是白雪公主,身边有很多骑士,高贵圣神不可侵犯;有些人是灰姑娘,可以找到送来水晶鞋的王子,而她只是一只野鸭子,连丑小鸭都算不上,丑小鸭还有变成白天鹅的希望,而她,只是变不了的野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