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站起身来:“我没事!”
他把安宁侯推开,走前一步,看着曾流霜道:“不错,可是你的身手也不是花拳绣腿啊!”
曾流霜回头瞪他,永平侯道:“另外,国舅爷,我想请教你刚才命在旦夕,为什么却始终不用左手?你的左手是否不便?”
皇后已经忍无可忍,喝道:“永平侯,你是什么意思?故意行刺国舅么!”
形势如此奇异,太后一时无言。刘泰堂道:“李赢,你在干什么?”
永平侯道:“皇上,太后,我不是想行刺国舅,不如先问一问,为什么国舅不用左手?”
刘泰堂道:“这是何意?”
永平侯冷笑:“皇上,前天有人夜闯安宁侯府,想对甘小姐不轨,却被侍卫所伤,正好是伤在左臂!”
安宁侯也道:“此事少锋也亲眼所见!”
皇后一愣,而后气道:“你竟怀疑是流霜?混账!”
永平侯道:“那不如让国舅爷露出左臂,让大家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一道刀伤?”
皇后看看曾流霜,拧眉又道:“就算是有,那又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别处受的伤也未可知。”
永平侯道:“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之事?”
此刻,曾流霜道:“大家不用争了,我的臂上的确是受伤了,永平侯若想看,我给你看便是了。”
曾流霜说着,便把衣裳解开,袖子往上挽起,揭开纱布,果真看到一道狰狞伤口,因方才动作缘故,已经流出血来。
皇后一看,又是心疼又是惊惧。
永平侯冷道:“还说不是你?”
曾流霜微微一笑,道:“侯爷太心急了,且听我说完,昨日我回府之时,被一名蒙面黑衣人伏击,伤了手臂,我不想让皇后担心,也不想在太后寿宴上说这些晦气之事,所以一向不曾提及,却没想到竟给小侯爷误会了,处心积虑逼我,却是何必?”
曾流霜侃侃说来,不愠不怒,不惊不慌,虽然大家觉得此事未免太过巧合,可他既然理由充分,自然也无法就指定他是歹人。
永平侯大怒,正欲发作,却听耳畔响起清脆的掌声,有人含笑扬声道:“太好了!如此一来那行凶的的确另有其人,我也就放心了……幸好幸好。”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出声的竟然正是懿公主。
安宁侯跟永平侯对视一眼,两人便未做声。
此刻太后问道:“锦懿……?”预期之中颇有疑惑之意。
小庄笑道:“此事少泠跟我说过,之前因为她被贼人所劫,永平侯跟安宁侯交好,故而安排了得力护院……果真昨夜有贼人大胆潜入,正中了圈套,虽然没捉到那贼,不过倒是伤了他,而且最重要的是……罢了,大喜的日子不用说这些,总之太后放心,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心了,不是小国舅自然万事大吉……”
“最重要的是什么?”问话的却是雅韵公主。
小庄微微一笑,看着众人疑惑之色,道:“皇姑姑有所不知,少泠跟我说……伤了贼人的兵刃上是有毒的,务必让那贼人有来无回……”
雅韵公主道:“这个浑小子,怎么暗中做了这许多事从来都不跟我说……”
小庄道:“这不是小侯爷一片孝心怕您受惊吗,所以我才说不是国舅就最好了,因为据说那毒十分厉害,会让人不知不觉中麻痒难当,最后从伤口到骨头……”
小庄咳嗽了声:“还是不说了,总归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两位小侯爷还不赶紧向国舅赔礼道歉?化干戈为玉帛,别搅了太后的寿宴。”
安宁侯扫了一眼永平侯,永平侯目光微动,望着曾流霜:“国舅爷别怪我,我是有些心急了……瞧你现在无事,想必真的是错怪了你,因为我那毒应该是不会失手的,毒手书生苏武你可知道吧?京内的毒药行家,他若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因为小弟我恨极了那贼,故而想要他死的苦不堪言……那毒发作起来,从伤口一直烂到骨子里,就算捉不到那贼,知道他慢慢地烂死我也甘心了,罢了,我向你赔礼。”
安宁侯道:“我说你脾气太急了,想想也不会是国舅,不然他早毒发了,哪能跟你过招呢……”
两人说到这里,却见曾流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慢慢地抬起手来,挠了一把手臂。
原来从方才小庄出声开始,曾流霜就觉得手心有些异样,起初并未在意,不料竟越来越厉害,等到小庄说有毒,永平侯出声为止,连伤口也奇痒难忍,很想去抓上一把。
曾流霜抬手,却又压下,脸颊边上汗流如雨,心中更是烦闷不堪,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小侯爷的异样,皇后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两个小侯爷对视一眼,永平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到现在也不认你倒是条汉子,只不过当你痒的受不了想要把骨头上的肉都挠下来的时候……就有的好看了。”
曾流霜浑身如看鬼魅般望着永平侯。
永平侯狞笑道:“苏武已经给我派到岭南去找寻更厉害的毒物,你想要解药只有我这里有……可惜我是不会给你的。”
永平侯说着,从怀中一掏,掏出一个小小纸包,向着曾流霜一晃,便往旁边走开一步,探手把那纸包仍往台阶之下的太液池。
曾流霜断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安宁侯叫道:“李赢小心!”
曾流霜意不在李赢,而是想要抢救那落水的解药,李赢探臂将他挡住:“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你死定了!”
曾流霜眼见那解药坠水,双眸血红,道:“要死也要你一块儿陪葬!”然而他急怒攻心,身子又奇痒难耐,哪里是李赢的对手,几个回合,便给李赢打倒在地,一脚踩在胸口,俯身问道:“说!是不是你害了成大哥!”
曾流霜困兽犹斗,目露疯狂之色,笑道:“原来你们苦心孤诣串通一气,乃是为了他……哈……哈哈……”
在座之人皆都色变,皇后惊呼了声:“流霜!”不顾小太子哭叫,拔腿往那边冲去。
太后跟雅韵公主等也站起身来,齐齐往那边看去,乱作一团。
独有小庄静静坐着,抬手握了那玉白的瓷杯,举杯往天上的月敬了一敬。
月光柔和,不似日光明烈,但却更让小庄想起成祥温柔的笑脸,也记得那夜回京途中,她守在船窗旁边,便如此刻一般抬头望月,默默祈念——月神在上,请保佑他诸事如意,遇难成祥。
但今夜月色依旧,那人何在?
那天在解府,两人情难自禁,因屋内并非说话地方,便去了风雨亭中,四面荷花,阴雨天气,两厢厮守,但愿时光停留在那一刻。
缠绵之间,成祥将小庄搂在怀中,说:“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倒也是好,龙都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稀奇古怪了,又不像是乐水……就算是出个飞贼强盗之类的,也不过就是那样了,但是这里……我真不放心你多留一会儿。”
小庄问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成祥沉默片刻,终于道:“之前我跟你说甘少泠的事……我追去那个倒台的郭侍郎的府中……”
成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庄听到那神秘人是何打扮,自然想到追杀自己的那批人,不由变了脸色。
成祥道:“我虽然把他打跑了,但这事情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我觉着这个不敢露脸的人,是我认得的。”
小庄吃了一惊:“你知道这人身份了?”
成祥望着她惊诧之色,心中犹豫要否将真相告诉她。然而……曾流霜身份特殊,且又事关重大……自那日酒楼曾流霜说自己从城外庄园回来,成祥便立刻明白温风至之前忍着不曾跟他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了温风至的用意。
成祥便道:“或许是我听错了……不过,这个人最近才跟我接触,看来倒是挺好的一个人……只是不知为什么温风至很不喜欢他……”
“到底是谁?”小庄的心突突乱跳,忙问。
成祥却呵呵一笑:“横竖咱们要走了,就不用理会这些了……”他在小庄耳边轻轻吻过,“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的,管他什么皇亲国戚……”
小庄本来要追问他详细的,然而被成祥连连温存,不知不觉竟忘了这个念头……也算是儿女情热误事。
小庄牢牢记住的只有“皇亲国戚”这四个字,成祥出事之后,小庄利用甘少泠进宫的机会,打听明白成祥相交的人都有谁,皇亲国戚,除了安宁侯永平侯外,只有一个曾流霜是新近认识的。
那日曾流霜进宫,小庄乃是特意去的皇后殿,望着这个看似十分乖觉无害的少年,心中却阵阵寒意。
她跟温风至都是近身跟那神秘杀手照面过的,温风至那样谨慎机敏的人,对这位貌似显赫的小国舅不去巴结却保持距离,并且连连警告成祥,这绝非是没有理由的。
甘少泠本是真的有相许曾流霜之心,但那日曾流霜在安宁侯府,永平侯前去大闹,却是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