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去厨下熬煮参汤,看到外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怠慢,只好忍痛取出了收藏的一支野山参。精心熬煮之后,将瓦罐端到前厅去,又取了汤匙,顾晓花服侍母亲喝下汤药。那野山参年深日久,实有起死回生之效。若不是店掌柜吝惜自己性命,如何舍得拿出来给这老太太治病?过得片刻,顾大娘就觉得胸腹之间暖烘烘的,一股热力透体而出,发了一身热汗,全身轻快无比,在不似先前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顾晓花未曾料到那汤药居然见效奇快,看到母亲额头见汗,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入手温热,不似先前那般冰凉,喜道:“妈,你现下觉得怎样,好些了吗?”顾大娘拍了拍顾晓花的手,道:“好多了。”顾晓花的母亲身体虚弱,又见女儿被黄世林欺凌强暴,急怒之下,脑子混混沉沉,是以对刚才张小一受伤等事毫不知情,隐隐然觉得是一个黑衣人救了自己。此刻身体康复,神志清楚,茫然四顾,不见张小一在身边,问道:“小一去哪里去了?快把他找回来,咱们一起谢谢那位恩人。”说着站起身来,顾晓花急忙扶住,一同上前去柜台处看那黑衣人。
母女二人走到柜台旁边,抬眼去看,恰逢张小一梦中醒来。母女二人不觉的都是大吃一惊,顾晓花更是无比诧异,实不知张小一为何躺在这里,那个奇怪的黑衣人到底哪里去了?不过看到张小一没事,母女二人脸上均是现出喜色,顾晓花急走几步,扑在张小一怀里,说道:“小一哥,你没事了吗?我还以为…..还以为在也看不到你了。”喉头哽咽,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小一悠悠的醒来,睁开双目,看到顾晓花如此担心自己,也是颇为感动,笑道:“你小一哥福大命大,碰到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你瞧,我这不是没事么。”顾大娘在一旁高兴的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人都是有好报的。”
张小一抬起头来,只见顾大娘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有力,听声音中气十足,在不是那一副气息奄奄的痨病模样,奇道:“顾大娘,你身体好了么?可还有什么不舒服?”顾大娘道:“我已经没事了,多亏了刚才那个奇怪的小伙子,现下可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等再见到了一定好好谢谢人家。”
顾晓花听到母亲提到那个黑衣人,也觉得很是奇怪,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问道:“小一哥,方才你去哪里了,我明明在外面看到你被那个扶桑人刺了一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张小一一脸茫然,隐隐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说道:“妹子,你说的不假,我被那个扶桑人刺中身体之后,昏了过去,此后发生的事情实是一无所知,你给我详细讲一讲后来发生的事情。”顾晓花当下将后来如何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又如何斩下黄世林的一条膀臂,如何用惊天一刀将那个扶桑人化为飞灰,如何又将母亲带到药房中看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顾晓花又道:“刚才那个黑衣人就是坐在你坐的这个位置,咦?小一哥,你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黑衣?”张小一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一身灰布衣服此时变成了黑色,衣料也颇为柔软舒适,看来价值不菲,不由得暗暗称奇。微一愣神,忽的看见地下有一把黑漆漆的杀猪刀,刀刃亮白,散发着丝丝寒光,俯身拾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到似颇为顺手,一瞬之间,方才做的梦浮上心头,忙掀开上衣查看伤势,但见被刺之处光滑白嫩,休说切口,便是丝毫的伤疤都不曾留下。这才对梦中白衣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忽的发现顾晓花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神情惊异,仿似见到了一个怪物一般,忙道:“其实那个扶桑人方才那一刺,并没有刺中我,我向后急闪,躲了开去,只不过一不小心,头被撞到,就此晕了过去。”顾晓花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小一哥,你人没事就好,不过你的衣服是怎么换的,难道是那个奇怪的黑衣人……?”暗想那个黑衣人形貌奇特,头发眉毛具都是红色,全身散发着丝丝热气,不像是凡人,难道今天当真是碰上神仙了?
张小一看到顾晓花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料定她以为自己和那个黑衣人是两个人,心想我就算说实话,也是令人难以相信,而且自己一番奇遇,不知是祸是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过话头,说道:“我昏迷了之后,确实被一个黑衣人救了,那个黑衣人背缚包裹,似是远行办事,他见我衣衫划烂的不成样子,解开包裹,赠了一身衣衫给我,命我藏在一处养伤,转身而去,过得一会回来,他见我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方才趁你们不备,那人以极快身法把我送了进来。这位英雄拔刀相助,并不想留下名姓,来无影去无踪,咱们有机会要好好谢谢人家呢。‘’
顾晓花连连点头,虽是有千般疑虑,不过看到母亲和张小一具都没事,暗叫菩萨保佑,说道:“小一哥你的伤怎么样了?现下能下地走路吗?”张小一从椅上一跃而起,将杀猪刀缚在腰间,道:“放心吧,刚才只是一时撞到了筋骨,现下已经不痛了,我们回去吧。”顾晓花答应一声,搀扶着母亲的胳膊,三人转身而行。药店掌柜方才被那黑衣人吓的兀自栗栗发抖,眼睁睁的看着三人步出店外,因是没再看到那个黑衣人出现,长出了口气,也顾不得管顾晓花母女要银子了。
三人出得店来,夕阳西下,因之前那个东营人杀了一个人,出了人命,大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一具尸体摆在路中央。三人害怕多生事端,匆匆的回到家中,顾晓花母女兀自感到心惊肉跳。
吃罢晚饭,张小一因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回到自己房中,细细思量梦中的事情,寻思:看来梦中那个白衣子所说不假,我身体里确实有三个元神,否则我怎会莫名其妙的一身黑衣,又怎会平白无故的躺在医馆当中?那白衣子说那黑衣子集煞气所生,实是邪恶无比,可是他这次为什么会救顾晓花母女?真是难以索解。正自沉思,忽听外面马蹄声响,夹杂着呼喝吆喊之声。
张小一吃了一惊,奔出屋外,十余骑马从大路上疾驰而来,当先三人一个胖大和尚,一个锦衣头陀,一个脸上有疤。其后跟随着数十人都是一身劲装,头戴青巾,一手提着缰绳,一手高举火把。紧随而后的又有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疾奔而来。
领头的胖大和尚打一声唿哨,数十骑马匹飞奔散开,分东南西北将整个村镇包住,各个马车上跳下数人,手持鬼头刀,分批窜进农家小舍。一时之间,村庄上鸡飞狗跳,呼喊救命之声此起彼落,众人分批次将一个个装有粮食的口袋装上马车,金银细软具都抢劫一空。
张小一暗叫不妙,未及转身进屋告知顾晓花母女躲一躲,已有三人踢开顾晓花家院门,高声呼喝:“打劫了,都他娘的把值钱的东西给老子交出来,粮食统统上缴。”忽的发现一个清秀少年站在门旁,三人一愣,随即骂骂咧咧的道:“他妈的,小兔崽子,唬老子一跳,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孝敬你家大爷。”一人探膀臂来抓张小一。张小一身子微侧,左手抓出,用力一拉,那人登时摔倒在地。其余两人不禁吃了一惊,手持鬼头刀同时抢上,一个当头直劈,一个横刀斜削。张小一冷笑一声,纵身向后一跃,待刀锋过去,瞬即前窜,右拳挥出,左腿侧踢,只听砰砰两响。两人哎呦一声,向后摔倒,一人鼻子鲜血横流,另一人仰面朝天,捂着腿动弹不得。
张小一自小没学过什么武术,不过连日来遭逢奇迹,筋脉在夜无幽李振元,罗刹女柳青花,炎上人荧惑星,阴阳法王四大宗主的内力淬炼之下,异于常人,又得连日来修习达摩心法,修习内功可说是比旁人快了数倍有余,此时内功深湛,六感增强,气力也比常人大的多,苦是不得内功运用之法,方才几人才没被一击致命。
三人躺在地下哇哇大叫,高声呼喝:“快来人帮忙,碰上硬茬子了。”为首的胖大和尚骑在马上,在路口处四处观望,听到呼声,叫道:“三弟,四弟,你们两个过去瞧瞧。”那头陀和刀疤脸答应一声,催马直奔过去。
顾晓花母女早已醒来,这时站在门口,看到张小一把三人打倒在地,不喜反惊,顾晓花急道:“小一哥,他们只是来抢钱财粮食的,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让他们尽管搜去便是。”顾大娘也道:“这会已经来不及了,现下你打倒了这几人,不如赶紧跑出去躲躲,恐怕一会这群山贼难以善罢。”
张小一听顾晓花母女如此说,也怪自己一时莽撞,刚要打算奔出院落,转念一想,我要是跑了,这伙山贼绝不会放过这母女俩,罢罢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是一些小小毛贼而已,今日拼出这条命也要打退这些毛贼。正自沉吟。忽听马蹄声响,两骑马疾驰而至。抬头仰望,马上之人看上去颇为眼熟,不觉一怔,忽的想起,这不就是数月之前和莫晓颖碰上的那三个山贼之二吗?略一凝思,记得那个锦衣头陀叫做冷面头陀杜坤,另一个叫做刀疤脸陈雄,原是什么清风寨的三当家四当家。
这时马上的人也已认出是张小一,冷面头陀杜坤惊喜交集,哈哈一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臭小子,可算找到你了,你那个小情人呢,到哪里去了,一并交出来吧。”
张小一毫无惧色,微笑说道:“看来两位是误会了,我和那女子素不相识,怎会知道她在哪里?不过你们都是亲耳听到那女子自承是碧水宫的大弟子,抽时间亲去碧水宫找寻便是,何必来向我这素不相识的人要人?”
刀疤脸陈雄嘿嘿冷笑一声,说道:“碧水宫的人杀了我家大债主的公子爷,我家大债主勃然大怒,岂会善罢甘休,凡是有关人等,但凡和碧水宫有些微关系,都要一并诛灭,臭小子,算你倒霉,受死吧。”言罢跳下马来,抽出七星宝刀,右手长臂伸出,一道寒芒直奔张小一咽喉而去。张小一看来势猛恶,不及闪避,急忙缩身低头,这一刀从张小一头顶刺过。刀疤脸陈雄一刺不中,顺势下劈,张小一耳听头上恶风不善,危机之中急忙将身一扭,刀锋从鼻尖掠过,张小一双腿点地,身子斜斜窜出,跳在一旁,这几下兔起鹘落,快捷无伦,张小一直吓的一身冷汗。但见张小一左跳右避开,堪堪避过刀锋,毫无还手之力。园中刀光闪烁,七星宝刀势挟劲风,呼呼作响。顾晓花母女眼见张小一命在顷刻,不由得暗自焦急,一颗心砰砰直跳,直似要跳出胸腔一般。冷面头陀手杜坤握刀柄站在一旁,微笑观看,料定数招之间,张小一必会血溅当场。
果不出杜坤所料,不数合间,只见刀疤脸陈雄刀势横扫,直奔张小一双腿削去,张小一纵身一跃,陈雄使一招海底捞月,七星刀往上撩起,张小一身在半空,无可闪避,身体急忙后仰,这一刀自下而上,从张小一胸前划过,入肉一寸有余,深可及骨,若非张小一见机的快,张小一早已命丧当场,饶是如此,也已重伤倒地。几个喽啰一拥而上,用长绳将张小一绑住。张小一心叫一声苦也,没想到这个疤脸陈雄这么厉害。忽觉丹田一股清凉之气升到胸口,伤口竟然不觉疼痛,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衣服遮掩的伤口竟然渐渐愈合。心内不觉的放下心来。抬头看到一众喽啰早已把村中钱粮收到车上,众人正准备回山复命。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而又密集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众人抬头观看,一大队人马正自大路上奔驰,眼看过不多久就可来到村口。在村口的大和尚不觉一惊,遥遥观看,似是一大队官兵正在赶来,不敢怠慢,打一声唿哨,一众喽啰纷纷上马,调转马头。陈雄和杜坤招呼几个喽啰将几个伤者连带张小一一起送到车上。二人翻身上马,催马来到恶面如来法本面前,三人大感惊疑,不明白为何官兵会到的这样快,更何况清风寨经营多年,实力雄厚,又兼天下大乱,朝政不稳,盗匪横行,官府怎会有余力管这些闲事?法本看着大队官兵驰近,哈哈笑道:“三弟,四弟,好久都没有痛快的打上一仗了,以往都是官剿匪,如今咱们来个匪剿官,将这一众官兵尽数剿灭了吧。”
冷面头陀杜坤说道:“二哥,如今我们拿住了杀害公子爷的凶手,还是火速回山寨的为妙,将凶手交付给大寨主,万剐凌迟,以解大寨主丧子之痛。”法本嘿嘿一笑:说道:“只不过是一个义子而已,若不是咱们大哥瞧在他已故亲生父亲的份上,又如何把这个所谓的公子看在眼里?”
原来当初清风寨刚刚创立之初,清风寨的大头目本领低微,每日里干些拦路抢劫的勾当,若是遇到一般的行路客商,自是手到擒来,可是江湖上人心叵测,高手如云,若然遇到黑吃黑的勾当,岂不是把自己这一条老命搭进去了?后来果然遇到了一位武功高强之人,这位大头目眼看性命不保,忙忙的向那位高人跪下,磕头如捣蒜,言道山寨虽小,颇有一些资财,愿把山寨奉出,又将自己的儿子认那人做义子。那高人在江湖上流浪多年,看到此山景色秀丽,山势雄奇,又兼幽静无人打扰,果然答应了这位大头目的求恳成为清风寨新一代寨主,忽忽数年,那个大头目早已死去,清风寨在这数年之中风生水起,恶面如来法本,冷面头陀杜坤,刀疤脸陈雄皆是被那高人依次降服,做了清风寨的副寨主。
这时刀疤脸陈雄也道:“大寨主的义子性命随不打紧儿,可是咱清风寨的面子可丢不起,这个场子早晚要找碧水宫的人找回来,今日先拿住这个臭小子,回去给大寨主打打牙祭也是好的。”三人商议片刻,都觉虽不怕什么官府衙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速速的回山寨为好。三人手提缰绳,拨转马头,带领众喽啰绕路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