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庞统的质问,于吉并没有发怒,他拿起了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淡淡道:“刚才只不过是戏言一句,小友怎能够肯定老朽一定与黄巾军有关呢?”
“老神仙一路跟随天公将军,众人皆奉您为神明,怎会与其无关呢?”
“那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而罢了,每逢乱世,苦难百姓将会更加信奉神明,恰巧老朽颇有些人望,张角只不过是借老朽的名气来宣扬自己的太平道,而老神仙一说更是虚无缥缈。”
庞统心中稍安,这样的结果正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虽然于吉卖相不如南华老仙,可是他却也有三份仙风道骨,而且真的是慈悲为怀,行医赠药从不收取穷苦百姓分毫,那些富贵人家所赠与的钱粮,也都用在了救助百姓的身上。这样一位老人,即便不是真的神仙,那也比那庙中的泥胎更像是神仙。
于吉叹了口气,继续道:“老朽本是乡野间的闲人,习得几分医术,座下也有两位弟子,自从天下大乱之后,老朽便将他们遣散悬壶济世去了。”
“哦?”庞统十分好奇,并没有听说过于吉会有什么弟子,不禁问道:“敢问那两位高徒姓甚名甚?”
于吉笑了笑,仿佛提起他的这两位弟子,心中极为骄傲,他淡淡道:“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小友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告知你也无妨,他二人的名字就是华佗和张仲景。”
庞统一下子就呆住了,没想到这位于吉老人其貌不扬,后世也是名声不显,他的两位入室弟子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华佗和张仲景。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县人,东汉末年著名的医学家。少时曾在外游学,行医足迹遍及AHHNSDJS等地,钻研医术而不求仕途。他医术全面,尤其擅长外科,精于手术。并精通内、妇、儿、针灸各科。晚年因遭曹操怀疑,下狱被拷问致死。华佗被后人称为“外科圣手”、“外科鼻祖”。
张机,字仲景,东汉南阳涅阳县人。东汉末年著名医学家,被后人尊称为医圣。张仲景广泛收集医方,写出了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它确立的辨证论治原则,是中医临床的基本原则,是中医的灵魂所在。
这两位对中医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和后来的董奉,并称为建安三神医,名气经过两千年依然是经久不衰。
庞统虽然不是什么中医学爱好者,可是见到两位神医的老师,也不禁要肃然起敬,可又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既然老先生乃是当世神医,为何不专心致志的悬壶济世,而要在这里助纣为孽呢?”
“助纣为孽?”于吉不禁嗤笑了一声,缓缓道:“老朽可不认为张角可以比得上商纣王,而且他的行为也不能够算是作孽,恰恰相反,他的初衷应该是好的,将天下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只不过是他毕竟也是一介村夫,所以逃脱不了功名利禄的诱惑。”
于吉说到这里,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庞统,继续说道:“莫说是那张角,即使是小友这样脱俗之人,如果有一天手中掌握百万大军,形成席卷天下之势,能不能守住本心,那也在两可之间。”
庞统一下子就沉默了,历代开国帝王几乎开始的时候都是雄才大略,要解救百姓于水火之间,深受爱戴。可是他们一旦事成,住进了深宫大院之内,便再也听不到百姓疾苦。满耳的歌功颂德,满眼的盛世太平,即便是圣人也会生出傲慢之心,一旦偏听偏信,那就会渐渐失去民心,子孙后代不再励精图治,最终走向了王朝的没落。
“天公将军能够形成今天的局面,那也是一代枭雄的手段,可是他却错误的认知自己,没有看清楚天下的形式,提前将自己当成了帝王,这样的人即便是扁鹊在世,依旧难以医治骨髓之毒。”
“老先生所言甚是精辟,令晚辈茅塞顿开,既然先生知道黄巾起义注定会失败,那为何又要在此地行医,如果朝廷大军攻破广宗城的话,岂不是会殃及鱼池,而且以先生在黄巾军中的威望,那一定会第一个受到株连。”
于吉淡然的说道:“老朽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能够利用此残躯为百姓做一些事情,也算是死得其所。”
庞统看着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认为他定然是另有目的,虽然自己学着韬略之术,但是对于人心的把握,还是比不上这些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于吉看到庞统怀疑的表情,微笑了一下,开口解释道:“老朽也是大汉皇朝的子民,自然懂得忠君爱国,可是身为一名医者,自然也是看不得百姓受苦,所以在两难之间就与太平道的张角联手,想要为这病入骨髓的帝国,下一剂猛药,博得最后的生机。”
庞统一愣,没想到这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竟然会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在背后推波助澜,难怪能被称作是当世真仙,果然也些手段。也难怪,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也是生于这个年代的话,自小吟唱高祖的《大风歌》,憧憬着文景之治的盛况,听着武皇帝戎马一生,驱赶胡掳匈奴的故事,那也要倾尽自己全力,来解救自己的国家。
虽然庞统已经明白了于吉的用意,可他还是故意问道:“老先生这话实在是糊涂,明明差点将大汉江山灭亡,怎么又说是给它下了一剂猛药呢?”
于吉看出庞统是明知故问,可还是耐心解释道:“兵书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不将这一潭清水搅浑的话,那怎么会让那些朝廷中的蛀虫显露出来,否则即便是杏林妙手,也无刀可下。”
“老朽只不过是将天公将军心中的那一点欲望激发出来而已,并没有为其出谋划策,即便是老朽有这个想法,也是力有不逮。可是这也能够看出汉室江山到底有没有医治的可能,如果其真的已经从骨子里腐烂,那就没有医治的必要,但是如果说他气数未尽,那就能够为其敲响一记警钟。”
庞统暗自叹息,并没有出言反驳,毕竟于吉只是一个医生,而不是战略家。他也是错误的估计了当前的形势,不单单是像张角这样的山野村夫在做着皇帝梦。最可怕的就是像董卓这样的皇帝,有一天也梦想着入驻宣室,成为天下至尊的存在。
这样的诸侯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世世代代都在朝廷为官,积攒的势力那是相当的可怕,如果他们生出了入驻天下之心,那才是能够推翻王朝统治的绝对力量。
于吉的本意是好的,可他却给了那些诸侯希望,数代人臣服在汉室先祖余威之下,本来还可以将这问鼎天下的欲望埋藏在心里,可是本张角这一折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千古名言立刻涌上了心头,就连一些无知乡民都可以形成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够直接威胁到帝国的稳定,那自己这等本身就有问鼎天下实力的诸侯,那又为什么要坐以待毙呢?
其实于吉并不知道,现在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更愿意看到汉室江山的彻底灭亡,就连刘景升和刘君郎这样的大汉宗亲,都有这样的心思。一旦大厦倾倒,他们就会无比正义的竖起复辟的大旗,百万虎狼之师顷刻间就能够将这群乌合之众消灭。
这些事情太过复杂,庞统也不想深入的解释,他虽然有成为一代名臣的愿望,可是当惯了**丝的他,心底还是比较实际。
“老先生既然有此宏图大志,为何现在又两不相帮,难道只为了在乱世之中为百姓看病不成?”
于吉淡淡笑道:“天公将军也算是投桃报李,要不是他的资助,老朽岂会有如此多的闲钱来为百姓治病抓药呢。”
庞统心中暗骂老狐狸,竟然和张角互相利用,他一定是有给人看病的瘾,否则也不会搅乱这天下,而自己却在这里当圣人。不过这样也好,他不能够得到张角的信任,可也对其有利用的价值,自己原本担心他与张角并没有什么联系,这样反倒也挺好,能够将自己的计策传递,让黄巾军多坚持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庞统开口道:“既然先生想要下这一剂猛药,那就不能够不闻不问,原本卢植在此平叛,他心怀天下,而且有一颗仁爱之心,即便攻陷了广宗城,也会对百姓和降卒秋毫不犯。但是现而今卢植获罪,董卓此人残暴不仁,对手下军士都是极为苛刻,要是不加以节制的话,攻陷广宗城后,定然会造成生灵涂炭。到了那时,老先生救活的这些百姓,重新会变为刀下亡魂。”
于吉面色微变,他自从来此之后,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是自己无心涉及权力之争,怕引起张角的猜忌,二是却是想要为百姓做一些事实,毕竟如今天下大乱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也算是赎一些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