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和云遥林池分别后,千回和剑客回了客栈。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得不行。千回这会儿酒劲算是彻底下去了,云遥的那番话开始在她的脑子里颠来倒去了。她想的实在有些头疼。在千回房门口,两人作别。
然而,千回合上门没过一秒,就又打开门,叫住了剑客。
“嗯?”门外的剑客望着门里的千回,很是不解。
千回深吸一口气,问:“你有骗过我吗?”
剑客沉思片刻后点头。
“骗过很多吗?”
剑客答道:“多的吧。”
千回说:“多我也不管,我只当你是情非得已、迫于身份才撒的那些谎。”
“你这样有些霸道了,合着我都不能随心所欲撒个谎了。”
“那……那以前随心所欲的谎里,现在你有没有想解释澄清的。你要是现在说了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的。”千回说。
剑客指指腰间别着的剑:“这不是北沧剑。不过我觉得这不算我撒的谎,是你自己要这么以为的。”
“那你也不是北沧剑客吗?”千回的声音有些失落。
“不是。我也不是沼泽怪侠,我不是江湖上的任何一号人物。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神族的了吗,那你也该知道我没有名字。”
“那你以前说……”千回脑子混沌起来,一时语塞。
“说什么?”
“没什么。你这样我能理解,爷爷还说让我别暴露魔族身份呢。那还有没有什么想坦诚的了?”
“没了。”剑客作势要走。
千回低声喃喃“没了吗”。没过一会,她又猛地抬起头:“等等,因为我想相信你,所以,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也不能故意隐瞒我了,可以吗?”
剑客回身,没有直接作答:“把你的九天梦给我吧,我替你开锋。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去天樱神谷。”
“明天早上?这么快就走吗?”
剑客点点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千回听到剑客的脚步声消失时才合上自己的房门。
千回发现桌上多了一盆植物,还有一张纸。纸条是小四喜留的,上面写着:“千回,这是流光草,放在床头能助人安睡,避梦魇。四喜留。”
剑客屋内,一个黑衣男子正喝着茶。桌上放着一顶竹笠。
“黑衣可不是你的作风,白泽。”剑客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被剑客唤作“白泽”的人为剑客也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最近闲着没事做,换个衣服也当换个心情。怎么,准备出发了?”
“嗯,我已经把凤凰血取来了。喝完这杯茶,我们就为九天梦开锋吧。”
白泽嗤嗤一笑:“有你在她身边,可比一万把九天梦还要厉害。”
“我……我有愧于千回。”
“因为你觉得有愧,所以你才做不到自己告诉她真相吗?说实在,通过你口,和通过老珊瑚精之口说出来的内容,没什么差别。”
“是没什么差别……”
白泽摇摇头:“我能理解你有愧于她,但有愧于千回这个小丫头,我想不明白。”
剑客紧锁起眉头:“两个月前,我送珊瑚叔去了天樱神谷。一个月以后,我才返回的荒海。那一个月,我一直呆在天樱神谷的辟芷经阁里。我在《灵均内篇》里,不仅找到了取火凤凰血的法子,还找到了……”
“哦?”白泽耐人寻味地发出了这么个语气词。
“……”
为九天梦开锋的过程颇为凶险。这九天梦乃是镜花海女后半生主要的心血之作之一。九天梦的剑身由深海神铁和万虫之毒冶炼而成。据说,剑出炉前一个月,镜花海女连日连夜地用自己的精血淬剑。据说,九天梦还是一把预言“灭亡”的剑。因此,这九天梦邪气也是合理的。
即使有凤凰血,为九天梦开锋的两个人还是被剑气所惑,堕入了九天梦的幻境之中……
清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悬在空中的九天梦抖动了几下,发出如风一般低沉的鸣声后,便掉落在了白泽和剑客之间。瞬间,两人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纷纷咳出血来。白泽笑着抹去嘴角的血,对着一脸恍惚的剑客说:“我梦到她了,在一棵树下,在等人……”
剑客好久才缓过神来:“我也是。”
“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她一直在做的梦?”
“我不知道,”剑客痛苦地摇摇头,“也许,只是九天梦的恶作剧吧。”
白泽望了一眼九天梦,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剑客和白泽吐在床上的血迹,如游丝一般,密密麻麻地朝着剑身涌去。“嘶嘶”的吸血声使得剑客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这……真是一把嗜血之剑……”白泽忍不住说道。
见状,剑客慌忙将九天梦封于剑鞘之中。
不一会,剑客听见了千回的敲门声:“喂,太阳都出来了,我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你可不会还没起来吧?”
“马上,我穿个衣服。”剑客答道。
白泽拱了拱手,示意离开。他走到窗口的时候,留给剑客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她该醒来了。”
路上。
“你可真能磨蹭,也没见你有什么行李。”
剑客得意地说:“毕竟出门在外,要脸面,得打扮得周正些。”
千回忍不住白了个眼:“真爱臭美。”
“你的小白马呢?”
“我托付给小……三元哥了。”
剑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什么人都叫哥。不过小三元那,你可真对不起的,他那手没十天肯定好不了。”
“我那是敬他乐于助人的侠气才叫的一声三元哥好不好。等会,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干的好事,给忘了吗?”
“啊?”
“你下手可真没个轻重。这样的你,配上这样的剑,我还真是担心。对了,你的九天梦,给你。”剑客将九天梦扔给了千回。
那一瞬间,剑像是通人性一般,在千回的手里乖乖地哼了一声。千回双手抱着它,爱惜地蹭了蹭自己的脸:“这可是我行走江湖的宝贝。”
“你有用它伤到过谁吗?”剑客试探性地问。
“我用它吓唬过好多谁。”
剑客只好无奈地转换话题:“你不看看开锋以后的样子吗?”
“看的,当然看,”千回将九天梦抽出剑鞘,左看右看,脸上满是疑惑,“这……什么变化也没有啊?”
剑客苦笑:“但愿它以后也不要有什么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