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几座村落，一行人来到了止灵山下，莫陆不禁抬头望向那条通向山腰牌坊的路，绵长而颠簸，当年这条路上上去了一对侠士夫妇，却抬下来一对普通夫妇。
莫陆走在这条很是干净的路上，向身旁的蝶彩衣问道：“方才你师姐说有急事，废话都不愿和那苏家人说一句，这却是为何？”蝶彩衣望了望这偌大的止灵山，心里被小小的震撼了一把，说道：“我还以为就我家水月山算壮观了，没想到这止灵山又是高大壮阔，又是空灵深具佛性呢。”停了一下才回答莫陆的问题：“这个啊，几乎是了解一点的都看不起他们南岭人的，南岭山脉两边原本有七脉刀法世家。我也是听师父师伯说的，当年的江湖浩劫，除了三大派据着地利和当地民众的维护得以保全，其他的中小型门派或门阀基本都被灭干净了，除了极少有先见之明家族，很早便寻得三派庇护，像南岭现存的三脉刀法世家，其实是当年不战而逃，留下了反抗至灭绝的四脉家族，三脉明面上派出了中坚力量协同作战，暗地里却让所有入微高手带着年青人占着地靠南疆，逃进了十万大山，整整三十年，江湖换了一整代人，才出来重建南岭一脉。这种做法，却是令江湖同道所不齿的，三大派之所以凌驾于这个江湖的顶峰，便是有这么一层原因，现今还留有传承的家族或势力，不是当年和苏家之流一样逃跑的，就是得三派庇护的。”
莫陆听得不禁目瞪口呆，心想着这似乎有些无耻，却又想到苏老爷子那叹气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做有些道理，“难怪众位师姐一听闻是南岭的人，都是表情一变站在原地看戏。”说着莫陆便看见了半山腰平地上的一块牌坊，牌坊后是通往山顶慧生寺的台阶，这牌坊上刻着“止灵”二字，两旁的石柱上刻满花纹，相当古朴，细细辨认还能看出是佛教一些典故。
莫陆却多看了两眼台阶前的空地，向两旁的小沙弥打过招呼后随着水月涧八人上山去了。当一行人来到寺门之前，见得院门大开，站在门口台阶上的两位沙弥双手合十，弯腰作揖右边的沙弥说道：“恭候水月涧各位师姐到来，师叔令弟子带领各位前去厢房，只是后面这位师兄，”停顿一下又说“似乎不应当是水月涧弟子吧，既然和众位师姐一起前来，不知是？”
莫陆看的门两旁所刻的“明觉明心，明是净。”“缘来缘去，缘是空。”本是无名火起却又静下心来，想着当年爹娘所作确是过于急躁。听得眼前的沙弥问自己，便作揖，说道：“青城山四代弟子，莫陆见过这位师弟，随水月涧各位师姐前来拜访明心大师。”
这位沙弥听后微微一愣，心想着，原以为是开县某大家族的公子，随水月涧前来历练，却没料到是西边青城的弟子。不过仍是还了一礼，将众人引向厢房。“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诸位休息，明日早会过后，小僧再前来带领诸位去面见方丈，诸位师姐师兄好生休息。”说罢这个沙弥便独自去了。
次日一早，莫陆在厢房内打了一套基础拳法后没过一会，便听得由远及近的脚步身，不久门上便响起敲门生，听得门外响起昨日带领一行人入门的神秘的声音“莫师兄，水月涧的师姐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不知师兄起来了么？”莫陆立刻出了房门，绕过一个回廊，果然见到这香客可以暂住的院落门口站着八位少女，却各自换了一套衣裙，季布衣换了一身灰白的衣裳，其余人除了蝶彩衣换了一身青紫色的衣裳，皆是雪白的长裙，腰间挂着不同的香佩。季布衣却是不再戴发冠，也将头发披落下来，用发簪简单地束住头发。眼前的季布衣看起来更加端庄一点，让人觉得比之前更加能接近，却是如此，让莫陆看着季布衣，更是觉得这个人除了身高，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和其他师姐很不一样，仔细观察却又无从分辨。
“失礼了各位师姐，瞧见各位师姐完全不同的打扮，难免失神，望师姐们谅解。”莫陆觉着这样仔细打量异性的师姐很是无礼，便弯腰道歉。这样的举动和言语反到都笑了几位师姐，并没有责怪莫陆，蝶彩衣更是围着莫陆不停地问道“我是不是更漂亮了？我是不是最漂亮的？”莫陆顿觉有些头大。“彩衣，不要胡闹，随我们去问候明心大师。”一个师姐止住了蝶彩衣。
众人随着带路的沙弥在寺里到处穿梭，或是从大殿里佛像前穿过，或是从一些紧闭大门的庙堂前走过，最后走至一个院落门前，见得门上方写着“性佛居”的牌匾。带路的沙弥说道：“这里是诸位师叔和诸堂首座居住之所，方丈也在这里。早会过后师叔们会回来打坐念经，方丈师叔，早会过后吩咐我去带你们前来。”沙弥说着便踏进了这个性佛居。
一行人径直走到最中间一件门开着的房间前，之间房里们对面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佛”字，一个身着袈裟，握着一串舍利子的和尚端坐在“佛”前一个蒲团上，觉察到众人到来，睁开了眼睛。
莫陆见得这个和尚，心想着便是明心吧，当初下令废掉爹娘根基的那个和尚。眼前的这个和尚却是生的一副宝相庄严的面孔，五官端正无比，面色白净，透着佛性，一副脱离红尘，大德高僧的模样。莫陆心想着这个和尚只比师父小一点，师父看起来却有些老了，这个和尚却很是年轻，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
“水月涧四代弟子，见过明心大师，家师让我等捎来问候。”季布衣此时说道，随后从袖里拿出一封信来，递交给身旁的沙弥，沙弥拿着信上前递交给明心。水月涧众位齐齐向着明心行礼。
待水月涧的师姐说完，莫陆随即弯腰作揖，说道：“晚辈青城山四代弟子莫陆，见过明心大师，代恩师陈玄向大师问好。”说完莫陆便退在一旁，立在水月涧师姐的对面。
“你们此行的来意我知晓，此番出门历练，凡是有无法解决的困难，可来我慧生寺寻求帮助，定不余余力。”明心大师又闭眼道，“待你们回山后代我问候你们的长辈。”
又睁开眼睛看向莫陆，说道：“想必施主和我有些因果，但现在你年纪尚过年轻，无法寻我讨要，等过些年头你成就入微甚至通玄，可来寻我讨还因果。”莫陆听后却是大惊，水月涧众人也是不解。莫陆刚想否认，却又听得“佛家讲究见心明性，施主进院以来看向我的目光最多，想必是和我有因果的，而这二十余年来，只有十六年前我与一对青城夫妇结下了不小的因果，我也等了多年，等候来讨还因果的人。若此间事了，你若打算回青城之时，可来寻我一次。”说完明心挥挥手，示意眼前一堆小辈可以离去了。
莫陆等人离开之后，明心身旁一块屏风之后却是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眉心一颗大红朱砂印记，一头长发披在肩上，额头甚是突出，眼睛生得很是狭长，半眯着眼，眉峰由内眼角向斜上方直直延伸而去，脸颊略显尖锐，高耸的鼻梁，身着月白僧袍，若是让俗世的女子见了定忍不住想要与之亵玩一番，再看他的眼神，又会觉得神鬼殊徒，不敢亵玩，与这寺里所有的和尚都不一样，却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觉心，我欠的因果，更是你欠下的因果，你比我明白，此次穆武王陵的开启，很是危险，此行你对莫小施主多行照顾一二，对欠下的因果，可偿还一二。”明心闭着眼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是，师父。”这个年轻的带发僧人答道，便走向外面，又听明心说道：“若你我能还清因果，我当为你梯度，传这主持之位给你。若是还之不清，我又无力执掌这寺庙，便会把你赶下山去，可听明白了么？”
“弟子明白的。”觉心走出性佛居，远远看着将要消失在拐角处的莫陆，嘴角微微露出苦涩而无奈的微笑。
莫陆一行离开性佛居便返回厢房，取了包裹，却是准备下山去打听一些消息，随后前往升陌去找寻周青。离开慧生寺之前，莫陆特地询问了看守寺门的沙弥近两日可有一个叫季仁的人来到慧生寺拜访或上香，沙弥想了一会，却坚决说没见过，还说每月只有固定的日子开放寺庙放平民人家上山来拜香，而这日子过去有七八天了，下一次却又在七八日后了。莫陆便嘱咐沙弥若是有一个叫季仁的人前来或是拜香，或是寻他，请转告季仁，让他去往升陌寻他。沙弥连连应下，称不是什么大事，可以代劳。
莫陆下山又在各地村子里到处打探消息，一是询问升陌的近况，二是打听一个人。前者一些刚来的江湖客很是豪爽地告诉了莫陆，后者却无人听说过。莫陆想着，上郡到止灵山最近的路程是走通过饶丰，升陌到达止灵山，且路途甚远，季仁如若出得门来，定然会知晓这江湖小一辈的盛事，不管他是否看到我寄出去的信也定然会前来，他也有可能还在升陌，不到时机，到达这慧生寺也无甚么意义。如此想着，莫陆也不觉失落，午后便随着水月涧一行人出发向东而去了。
只是路尚未走多远，便遇着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身着月白僧袍，却披散头发，脸庞英俊的十五六岁年轻人。这个人问道：“小僧觉心，各位施主安好，众位施主若是去往升陌，小僧正好同路，三大门派联合的队伍，想必即便不是十分强势，却也不会是一件坏事。”说罢便睁着狭长的眼睛，盯着队伍最前方的季布衣，目光又像是透过了季布衣，看着队伍最后面的莫陆，莫陆，季布衣，觉心却正好在一条直线上。
季布衣仔细的打量了觉心，最终点下了头，同意了觉心的提议。
莫陆没想的这个奇怪的带发僧人竟是已经排入辈分内的觉字辈传承弟子，不是莫陆猜想的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这一行由九人，变成了十人，只是原本由莫陆走在最后，现在由觉心走在最后，莫陆想着后面的带发僧人很有可能正半眯着双眼不停地盯着自己，便不自觉的有点不自在，连彩衣有意无意的搭话，也不曾理睬。莫陆却没注意到，蝶彩衣所说的话多是“这个僧人好俊俏啊，这个僧人要不是个和尚就好了。”也不自觉话里多有矛盾，一行人沿着道路徐徐向东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