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领班的声音响起,“韩少,您点的菜齐了。”
八道热菜,三道凉菜,外加一个汤,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难得的便饭,简单的领班都有些好奇这几位少爷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三个人边吃边聊,大多是何景元说,韩官洋偶尔插上几句,聂瑞安则是认真倾听。
“那个瓜子,居然和乖羊比砸钱,我在边上都替他肉痛,乖羊从来都不拿钱当钱的,这个瓜熊从来不看报的吗?”
“后来呢?”因为是说的向东事件,聂瑞安便难得的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着,乖羊钱刚拿出来那瓜熊就认怂了,全校道歉吧,然后好像直接转校了,我没问,不过告诉向东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了。”何景元有些意兴阑珊,这种小角色,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啊。
“没劲儿,瑞安再一走,以后能找的乐子更少了,真没劲儿啊!”何景元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摇着头,“这晋城都快被咱们玩儿遍了吧,你俩再想想,还有没有落下的?”
聂瑞安瞧见乖羊果然一本正经的再想,忍不住道:“真的就要这么一直混下去吗?”
何景元脸色一变,“怎么,刚拿个入学通知就瞧不上我们了,门在身后,没人拦着你上进,快点快点,别让我们碍了你的眼。”
“羡慕嫉妒恨吧,你要是愿意找你家老爷子去啊,正好我还有个伴。”聂瑞安根本不在意。
何景元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嘀咕着,“什么破军校吧,谁稀罕。”
韩官洋则是若有所思,“六九,你有什么想法呢?”
“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聂瑞安抿了一口温热的清酒,“卿才如此,奈何做贼?”
“你没事吧?”何景元嗤之以鼻,显然不为所动,“一句话你就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那你还配做这晋州城里的小霸王吗?”
“霸王哪免乌江死,还是低调些好。”聂瑞安说。
“我觉得六九说的没错,”韩官洋悠悠说道:“六九马上就有正经事做了,我们俩呢,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吧?三元,这样你甘心吗?”
何景元没作声,他们整日这样胡闹,还不是想家里的目光能偶尔落在自己身上,若是甘心,何必好好的世家子,非要自降身份做这城中的混世魔王?
“我是不甘心。”韩官洋语气坚定地说,“我回家就找老头子,六九,我跟你去清浦,军校就算了,我对那个没兴趣,随便找个学校读个商科,总之是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你们两个,”何景元无奈,“那我也去吧,希望清浦那鬼地方能比晋城有趣些。”
聂瑞安笑,“当然,有我们的地方,就会有趣。”
“清浦距中州也就一百多公里吧,不如三元我们去中州吧,六九平时肯定不能随意出入,我们周末再去看他。”韩官洋倒是有些想念中州的繁华。
“切,那有什么好的,哪儿哪儿都是人,看着就烦,要去你去,我是肯定要和瑞安一道的。”
“那你跟着他去军校吗?”
“这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的跟真事一样,”韩官洋根本不信,“不如赌一下六九能读多久?”
“好啊,我赌到毕业。”聂瑞安第一个出声参与。
何景元看着他,“你认真的?”
“当然。保家卫国,男儿当如是!”聂瑞安掷地有声,见两人犹自呆滞中,便又接着自顾自吟唱: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如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
聂瑞安的眼睛,随着这首诗的节奏渐渐明亮起来,语调亦逐渐高昂,待吟到尾声,犹觉得没有尽兴,便一手拿一根筷子,一边敲着面前的酒杯,一边重又吟了一遍,
…………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韩官洋和何景元初听时还相视轻笑,觉得聂瑞安不过是要去念个军校,就从头到脚都变得有些着相,可那些诗句慢慢钻入脑海,两个人的表情便开始郑重起来,进而变得兴奋、激动,等到聂瑞安吟第二遍时,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可以合着聂瑞安一起。
两遍吟完,韩官洋默默品味着雄中雄,道不同,而后端起酒杯,“六九,谢了。”
他没有问聂瑞安的这首诗从何而得,只是简单地敬了杯酒,随便说一句谢,因为他相信相交多年,聂瑞安一定懂得,这声谢其实不简单。
聂瑞安没说话,很认真地把酒杯倒满,然后冲着韩官洋一点头,一饮而尽。然后又认认真真倒了一杯,举起,正对着何景元,“三元?”
何景元又恢复了他一贯嘻嘻哈哈的模样,只是话语中,带了三分认真,“六九,谢了。”从小到大头一次,他叫了他六九。
聂瑞安说:“不谢!四个月后,清浦见。”
“好,清浦再见!”
“清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