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飘动着的画面,瑰丽无比,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河集成了蔷薇色。
黄昏,用它那轻捷的步子,悄悄地,从山的那边,从天的尽头走来。
后山林间阴沉沉的,四处散雾弥漫,成群成阵像一片片墨点子似的老鸦在老态龙钟的树颠上来回盘旋,此呼彼和,噪个不休。
叶秋行走在林间小路,如约而至,却不曾见到叶欣妍的身影,情况有些不妙,从他感应到树林中隐藏着两道时深时浅的呼吸时,他的心便有种被提在刀尖上的感觉。
“臭小子,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如叶秋意料之中,随着一声冷笑,两道身影从林中鱼跃而出,落在山地,一前一后,将叶秋夹击在中间。
这二人和叶秋年龄相仿,正是在测试族会上曾出言侮辱叶秋父母的叶青、叶愠二人。
“你们当然能想到我会来,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叶秋心头微寒,眼中冷芒乍现,“万万没想到,叶欣妍会用这种卑劣而又幼稚的方法来刺激我,却不知这只会使我更加反感,她也就更无望解除婚约,纵然你们在这里偷偷教训了我一顿,又有何用?”
“叶欣妍?”叶青大笑,“哈哈,你还真是痴心妄想,叶欣妍是你能染指的吗?叶欣妍,已经被叶枫大哥视为自己的禁脔,又怎容得你这个废物玷污她?难怪叶枫大哥会让我们处理掉你,你活该千刀万剐!”
“小子,你挺能得罪人嘛,招惹我们也许还能容你蹦跶一时,可是招惹了叶枫大哥,你还有得活吗?”叶愠一脸戏谑地看着叶秋,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向他缓缓逼近,剑尖拖在山地上火花迸溅,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你们想杀我?这件事还跟叶枫有关?”叶秋难以置信,心中有些慌乱,这些才十四五岁的小孩,因为一些小小的摩擦就要杀人弑血?听这二人意思,是受叶枫所托,而这叶枫乃是族长叶凯之子,天资卓越,以二十岁之龄于体内凝聚两重上品道基,放在整个沐兰城亦可算作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嘿嘿,恐怕你今日不能活着回去了!”叶青勾着嘴巴,“作为杀死你的报酬,叶枫大哥可是很大方的拿出了两颗凝气丹呢,其实在我眼里,你的命根本就没这么值钱嘛!”
叶愠眯着眼,冷笑道:“即能报测试族会那五十个耳光之仇,又可获取如此珍贵的报酬,岂不是一举两得?”
叶秋强作镇定,道:“我来之前,家人已经知晓了我的行踪,如若今日我没回去,你们能脱得了干系?”
二人毫不在意,笑道:“我们二人既然来了,自然已经制造出不在场的证据。此时此刻,我们应该正在叶枫大哥家请教修行问题!”
“好你个叶欣妍,竟然能将叶枫搅合进来,好让自己置身事外,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竟然真得要取我性命!”叶秋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五味交杂,言语一时难以形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禁大为不甘,“二世为人,穿越异界,还未崭露头角,难道就要在此一命归西吗?”
“呵呵,怎么,怕了?你之前不是嘴挺硬的吗?你现在掌嘴一百次,再从小爷胯下钻过去,顺便叫几声‘爹爹’听听,或许小爷高兴了,会饶你一命也不定呢!”叶青眉头高高扬起,一把长刀架在肩膀上,得意地颠动着身子,神情嚣张。
“和他何需废话,早些一剑了结,以免迟则生变!”叶愠目光阴寒,手中长剑自半空划起一道半弧,狠狠地劈向叶秋。
这二人皆是凝气境第三重,叶秋显然不是对手,所以叶秋只能退。
他猛地一蹬脚跟,身子借力向后疾退,险险躲过这致命一剑,还未待其缓气,叶愠冷哼一声,剑招再变,笔直一剑化为一点寒芒,猛刺叶秋胸口,叶秋只能侧身再退,这时候叶青却动了,一把长刀凶猛无情,堵住了叶秋唯一的退路,就要劈断他的头颅。
是了,不同于上一世的法律社会,九州大陆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武力为尊,暴力至上,一切都是用拳头来说话,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稍有间隙便生死相向,你若是弱者,整个世界都以你为敌,你若是强者,整个世界都会围着你转。
“弱者,弱者,若还有来世,我再也不想做个庸人!”
刀光剑影,倒映在叶秋的眼眸中,逐渐清晰深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就要在此结束了,原凉自己的人生吧,这不是鸿篇巨著,至此,就要结局大撒花了……
光,一点金光,骤然点亮,一闪即逝。
“咔嚓”声声,那本该砍入叶秋身躯里的刀、剑顿时化为灰飞,随着山风清扬,弥漫在空中。
“噗呲……”那是鲜血狂飙的声音。
叶青、叶愠的身体此时已是千疮百孔,金色的光线自他们身体中那破裂的窟窿里迸射而出,逐渐暗淡消散,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立刻死去,似乎有一种力量,为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息。
夏馨宁倏然出现在叶秋的身后,靠着他的背脊,浅笑如花,醉人心神:“叶秋哥哥,没吓着吧?”
“没事,多谢夏小姐相救!”叶秋不用转身,便知道来者是谁,无论是谁,只要听过一次她的声音,恐怕终身都难以忘记。
“没吓着就好!”夏馨宁取出一把纤细的长剑,递至叶秋的手旁,“那么,拿着它,补上最后一刀,杀了他们,证明给我看,你还有斗志!”
叶秋接过长剑,注视着叶青、叶愠二人,神色凝重,呼吸有些急促。
叶青、叶愠神色惨淡,跪倒在地上,无力地将兵器横在胸前,作为最后的防备。
“他们修为已废,你不用惧怕!”夏馨宁巧笑倩兮,醉人的双眼眯成了一弯琉璃月,“去吧,杀了他们!武修之路,一将成,万骨枯,杀人见血是武修者必须踏出的一步。这二人要杀你,你若还下不了手,此等心态,注定你无法成为武修世界的王者,我会很失望的……”
“叶秋,别杀我,别杀我,求你放过我!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求求你,饶过我们……”叶青、叶愠纷纷求饶,这一刻,他们才深深地体会到对死亡的恐惧。
“只要你不杀我们,这两枚凝气丹都归你了……”他们各自掏出了一颗碧绿的丹药,虽然只是龙眼大小,却有浓郁芳香四溢开来,沁人心脾,暖人心神,闻一闻都能精神抖擞,为之一振。
叶秋取过丹药,饶有兴趣地仔细端详了几眼,叶青、叶愠二人以为有了希望,继续道:“这凝气丹可以使凝气境武修直接突破一重境界,效果显著,有价无市啊!”
夏馨宁在叶秋身后补充道:“凝气丹,每人只能吞食一粒,多之无用,是没有叠加效果的!”
“既然只能吃一粒,我收你俩谁的好呢?”叶秋迟疑地望向二人。
“当然是我的……”叶青连忙抢声说道,话还未说完,却不想叶愠使出最后的力气,好不犹豫地直接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叶青倒在了血泊中,叶愠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乞求着叶秋取走他的凝气丹,饶他一命。
“你们似乎忘了一点,杀了你俩,这两枚丹药都是我的!”叶秋倒吸一口凉气,这叶愠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岂能放虎归山,留下后患?他出剑,纤细的长剑划过叶愠的脖子,叶秋看着那一抹殷红,眼中仿若有火焰跳动,“你就做我武修之道上的第一个垫脚石吧……”
“做得不错,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淡定……”夏馨宁轻抿樱唇,神态悠然,那轻松的样子,仿佛并没有瞧见两条生命的逝去。
“你,很不寻常……”叶秋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一道金光便使得刀剑化为齑粉、两名凝气三重境的武修奄奄一息,这等强悍功法岂是一般凝气九重的武修能够持有?你究竟是何人?与我一介废材相处,又有何种目的?”
“哎哟,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涕零,反倒质问起我,你就是这么以怨报恩的吗?”夏馨宁嘟着嘴儿,似乎很是冤屈。
“大恩不言谢,夏小姐之恩情,叶某必不敢忘,日后定有所报!”叶秋拱手一礼,继续道,“只是事出反常必为妖,此前夏小姐的主动搭讪,今日的及时相救于千钧一发之际,废材与千金的邂逅童话,似否也编排在叶某身上?”
“你真想知道吗?”夏馨宁盯着叶秋,那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叶秋点了点头,他当然想知道答案,甚至他隐约间有些期盼,期盼夏馨宁能给出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因为你很特殊!”夏馨宁屈指一弹,一滴血液从她指尖飘出,蠕动间化为一粒血色圆珠,非但不曾低落反而缓缓向上升起,待升至半空之时,陡然间血珠金光四射,照亮了整个山林。
殷红的鲜血,却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叶秋顿觉不可思议。
“吞了这滴精血,与我签订契约,我便告诉你!”夏馨宁伸出手,似乎在向叶秋做出邀请,盘旋在半空的血珠仿若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自主地飘至叶秋的身前,金芒灿烂,罩住了他整个身影。
叶秋没有瞬间拒绝,也没有急于答应:“什么契约需要精血来做契子?”
“当然是……灵犀契约啦!”夏馨宁双手负于身后,笑吟吟地立在叶秋身前,齿若瓠犀,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弯成了月牙儿,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灵犀契约,据说是作用于情人之间的一种契约,以精血为契,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便会心灵相通、生死与共,但若是两者并非相爱,契约便不见成效……
“这……”叶秋哑然,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夏馨宁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你很特别,我想要你!”夏馨宁突然凑到叶秋身前,轻轻一吻,一触即止,仿若蜻蜓点水,却有涟漪自叶秋心中荡漾开来……
他慌乱中偷偷瞄了一眼夏馨宁,却见她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己,绝世而独立,颜若芙蓉,气若幽兰,罗衣飘飘,轻裾随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前世一位伟大的诗人—莎士比亚的诗句:“如果写得出你美目的流盼,用清新的韵律细数你的秀妍,未来的时代会说:这诗人撒谎,这样的美姿哪里会落在人间!”
于是,那些被岁月染黄的诗章,燃烧着叶秋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