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城有不少城镇,叶家与炼丹坊之间的路程并不算太近。
叶秋走在大道上,看着道路两旁参差不齐的屋宇楼阁和龙飞凤舞的商铺招牌,听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和响亮嘶哑的叫卖声,闻着一缕缕诱人的美食香气,一时间感叹万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从未体会过如此的惬意悠然。
就在叶秋心有所思之时,他身侧站着的一个小女孩儿却猛地被人推开,重重地撞落在他的怀里。叶秋连忙站稳脚跟,伸出胳膊,勾住了小女孩的肩膀,才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
这小女孩不过四、五岁,穿着一件打满布丁的单薄麻衣,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污渍,似乎很久没有换洗,但她那圆润的小脸蛋却生得十分的可爱,精致得就像个瓷娃娃,只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此刻却悄然滑落着两排豆大的泪珠,让人情不自禁地萌生出心疼之情。
推开这小女孩的是一个在街道打着小板桌铺、卖着麦芽糖的小商贩,一张生着黑痣的马脸此刻拉得老长,用那死气沉沉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小女孩,大声吼道:“臭要饭的,没钱就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别傻兮兮地站在旁边,影响大爷在这儿做生意!”
叶秋听言颇为不喜,眉头早已经拧作一团,他从衣兜里摸索出一枚银币,轻轻地拍在桌铺上,不悦道:“你这里的麦芽糖我全要了,不用找钱!”
“这位小爷实在大气!”那商贩听了,顿时眉开眼笑,朝着叶秋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点头哈腰道,“还请小爷稍等片刻,我这就给小爷全部包裹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整排麦芽糖便被干净的油纸打包起来,裹成圆圆鼓鼓的一大包。
叶秋搅出拇指大小的一块麦芽糖,放到小女孩面前,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柔声道:“这些麦芽糖都不要钱,免费的,你要不要品尝一下?”
小女孩破涕为笑,用脏兮兮的手腕抹过眼睛的泪渍,干巴巴地看着眼前的麦芽糖,弱弱小声:“哥哥,这块麦芽糖真的可以免费让我吃吗?”
叶秋笑着点了点头,又晃了晃包着麦芽糖的油纸包,显得十分的和气:“我不仅要把这一小块麦芽糖送给你吃,还要把这油纸包里所有的麦芽糖全都给你!”
小女孩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欢呼着接过叶秋手中的麦芽糖,她眯起那清澈的眼眸,张着小嘴儿,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头,正准备好好地品尝一下麦芽糖的美味。突然迎面冲出一个年龄与之相差无几的小男孩儿,猛地向她伸出双手,小女孩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踉跄跄,待其回过神时,手中的麦芽糖已经被小男孩抢了过去。
“还给我!这块麦芽糖是哥哥给我的!”小女孩插着腰,直挺挺地向小男孩伸着手。
“哼,才不还呢!”小男孩冷哼一声,一甩胳膊,将手中的麦芽糖狠狠地砸落在地,随后又猛地跳了起来,对着麦芽糖一阵狂踩,直到他那破旧的草鞋底都被麦芽糖粘在地上拔不出来,方才停歇。
“你干什么啊?”小女孩愤然地瞪着小男孩,大为生气。
小男孩毫不示弱,一指叶秋,冷声笑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免费的麦芽糖送给你吃呢?这人肯定是娘亲嘴中常常说起的人贩子,专门在糖果里下迷魂药,用来拐卖你这种年少无知、贪嘴好吃的傻孩子!”
叶秋站在一旁苦笑,问小男孩:“难道我长得很像人贩子?”
“当然不像!”小女孩连忙抢着回答,“哥哥这么和蔼可亲,怎么会是那种可怕的人贩子呢?”
小男孩不屑一笑,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如果人贩子长得不是和蔼可亲,而是人见人惧的凶神恶煞样貌,又怎么能骗到小孩子呢?”
叶秋哭笑不得,面对这么一个逻辑古怪的小孩儿,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小女孩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重新打量着叶秋,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叶秋无奈地甩了甩脑袋,问道:“要怎样才能说明我不是人贩子呢?”
“这还不简单!”小男孩傲然地挺着他那短小瘦弱的身板,“只要你吃上一口麦芽糖,让我们看看里面有没有迷药,不就可以了吗?”
“行,没问题!”叶秋看着小男孩,笑眯着眼睛,层层打开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将麦芽糖送向嘴中,只是动作有些缓慢,落在两个小孩的眼里,让他俩隐约露出了一丝急切的神情,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叶秋吞下麦芽糖的情景。
“嗖—”的一声响起,一把长剑带着阵阵劲风,迅捷地穿破油纸包,将整包的麦芽糖硬生生地钉在了板铺上,粘稠的糖汁粘满了整块木板。
夏馨宁穿过来往的人群,莲步款款,轻盈地行至叶秋的身旁,亭亭玉立,一身碧裙随着巷里清风缓缓飘动,三千秀发直落而下,精致的脸庞仿若粉雕玉琢,似乎作过细致的打扮,相比于往日,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没想到你还是跟来了!”叶秋挠着后脑勺,顿感头痛,他可是有意甩掉夏馨宁,所以临走时并没有和夏馨宁打招呼。
“为了做你的颜值担当,给你在炼丹坊撑点面子,我可是特意打扮了许久呢!”夏馨宁嗔怪地看着叶秋,没好气地说着,“你倒是好,竟然背着我,偷偷地溜出了叶家,都不向本小姐通告一声!”
叶秋摊肩道:“怪我咯?”
“当然!都是你的错!”夏馨宁怒斥。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叶秋抱着双肩,“我完全不敢说话啊!”
“哼,你就知道装傻!”夏馨宁不满地骂了一句,上前抽回插在麦芽糖上的长剑,又道,“出门在外,事事都应小心谨慎,那麦芽糖可是万万吃不得的!”
“我就说他是人贩子吧!那麦芽糖里果然有迷药,这位姐姐都说了,是万万吃不得的!”小男孩听了,跳起来大骂,边骂边挥动着拳头打向叶秋,“我打死你这个专骗小孩儿的人贩子!”
小女孩看了,连忙上前袒护着叶秋,死死地抱着他,似乎想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小男孩的拳头,说话时已带着哭声:“不要打哥哥,哥哥是好人!”
小男孩要打叶秋,小女孩又要护着他,如此一闹,俩个小孩儿都已经处在叶秋身前。倏然间,挥着拳头的小男孩和抱着叶秋的小女孩手中都已多处了一把匕首,寸芒隐隐闪动,锋利的匕刃以一种刁钻古怪的手法,迅猛无情地向叶秋要害刺去。
一切来得太快,毫无防备的致命一击,眼看就要了结叶秋的性命。
然而,匕首刚刚挨着叶秋的衣服时,便没有再进寸分,千钧一发之际,两个小孩握着匕首的手腕已经被叶秋牢牢地抓住,不得动弹。
一旁卖麦芽糖的马脸商贩突然目光一寒,从板铺底部抽出一把剑来刺向叶秋,叶秋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击,迅捷地侧身闪过,右手握拳带着强劲的元气猛烈地击在那商贩的腹部。
“区区二重境,能耐我何?”商贩腰腹一阵紧缩,盘卷的肌肉全部一块块凸出,硬生生地抗住了叶秋的拳头,手中的长剑带着一抹青光,划向叶秋的脖子。
“能挡住你一招就够了!”夏馨宁早有准备,手中长剑横向挑出,荡开了商贩强悍的剑势,随后一脚迅猛踢出,将商贩踢出三丈多远,他的身子又连着滚了七八圈,最后狠狠地撞在台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骨声。
“啊—”商贩几次欲图起身再战,却只是带来全身的一阵巨痛,最后只得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大声地喘着粗气。
“说,谁派你们来刺杀叶秋的?”夏馨宁一脚踩在汉子的身上,手中的长剑直挺挺地顶着商贩的喉咙。
“哼!”商贩嘴角浮现出狰狞的冷笑,没有作声。
“我数到‘三’,不说的话,后果自负!”夏馨宁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轻轻地划在商贩的胸膛上,以作警告。
“杀人不过头点地,二十年后老子依旧是条硬汉!”商贩布满血丝的双眸露出一丝痴狂。
“三!”夏馨宁数了一声,一剑刺入商贩的胸膛,献血飙射,却被夏馨宁以一道元气屏障隔开,一身碧裙没有染上一滴脏血。
叶秋诧然:“你竟然是直接数到‘三’!”
“面对敌人,我一直都没什么耐心!”夏馨宁甩了甩长剑,便将其入鞘。
叶秋夹着两个小孩,问道:“这两个小孩怎么处理?”
“随你便!”夏馨宁饶有兴趣地望着叶秋,“我也很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俩个四五岁的孩子,杀之不忍,不杀难平,似乎不太好办呢……”
叶秋望着两个小孩,思索再三,实在不忍心下杀手,最后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俩走吧,以后莫要再害人了!”
“不用了!”俩个小孩摇了摇头,相互牵起了彼此的小手。
小男孩看着小女孩,轻笑着道:“姐姐,你怕吗?”
小女孩含笑摇了摇头。
小男孩伸出手理清小女孩散落在额前的刘海,轻声道:“我们可以去找父亲和母亲了!”
“是的,我们要一家团聚了!”小女孩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小男孩。
一股黑烟从二人身体里冒出,带着一股腐肉烧焦的味道,缓缓地飘向四处,愈来愈浓,最后整条街巷似乎都弥漫着一层厚重的漆黑浓雾。
“小心,雾气有毒!”夏馨宁纵身跃至叶秋身前,一滴鲜血从她指尖飞出,化为一道金光,将二人笼罩其中,隔开了一层层翻涌而来的毒雾。
“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浓雾中惊起,惨绝人寰,叶秋知晓,那预示着这条街巷的大多普通人会被毒雾侵蚀而死。
“可恶!”叶秋握着拳头,身子一阵阵颤抖,那不停晃动着的漆黑眼眸,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