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谢炎漫不经心地行走在路上,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脚步一顿拿定主意,走到路旁胡乱折了几枝野花。
一手拿着野花,一手插在裤袋里,朝墓园走去。
刚刚还想着祭祀要用什么祭品,想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就路边野花了。
墓园里,谢炎穿梭于一排排墓碑之中,脚步停在某个墓碑前。
碑上刻着:先父谢海,先母许燕之墓。右下角是四个小字:养子谢炎。
谢炎是养子,养父母在路边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他。由于年近半百,膝下无子,便扶养在身边,起名谢炎。夫妻俩待谢炎如己出,百般呵护与照料。好景不长,谢炎在五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每逢月圆夜需饮以人血方可存活。
养父母成了他唯一的嗜血对象,并在一次嗜血时亲手杀死了他们。
夫妻俩活了大半辈子无欲无求,太平日子在收养谢炎那天起,生命永远定格在十年前。可笑的是,他们待谢炎如亲子,他却恩将仇报。
至于那些附着在体表的血黑气体,也是在五岁那年莫名其妙出现的,开始是鲜红的血色,后来黑气愈加明显,似乎每吸一次血黑气都会浓郁几分。
后来他发现只要在月圆夜不照射到月光便不会引发嗜血症状。
没了嗜血对象,他又不可能去残害无辜,独自一人坚忍着折磨。
又是大概两三年后,体内那些血黑元素愈发不可收拾,即使不照射到月光同样会引发嗜血症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源自于胸口处那颗红色的星形晶体,原本以为是胎记,不料确是一切祸端的源头。
没了养父母的保护,他异样的红色头发遭到同龄人嘲笑、排挤,人性的冷漠让他性情大变,变成如今这般生人勿近。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
山崖上,记忆中惊恐哭泣的小女孩一度成为自己的精神支柱。
谢炎将野花轻放在墓前。
时至今日,他用自己强大的毅力控制住体内异样,黑色元素停滞,血红元素在增长,两股力量达到一个平衡状态,相辅相成,竟再没出现嗜血欲望。
“爸爸、妈妈,已经第十个年头了,若是你们九泉之下还认我这个儿子,让我找到她。”
说完这句话,他下跪三拜又在墓前站立了许久,仰天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眸,感觉到周围气息微妙的变化。
墓园里人不多,没用眼睛看,画面自然而然呈现在脑海里,人物一举一动,草木在微风中轻摆,全部无一纰漏。
“哼……”
连续几日来,不,近几月来,他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开始以为是错觉,但是这些天来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愿意现身了。
虽然希望是友,不过如果是敌人……他谢炎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笃笃笃……脚步声正在逼近。
此人一头浅黄色短发,身段在男性中适中,始终保持着一种淡定从容的姿态,一对狭长凤眼加上容貌清秀,要不是喉结凸显做个女人倒是不错。
脚步声停在离谢炎只有三四米远的地方,没了动静。
“我倒想看看,敢盯着我谢炎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罢,迅速转过身,那个年轻男子注视着他,眼神和善,不但没有一丝敌意,而且有些敬畏。
双方不甘示弱,大眼瞪小眼。谢炎体表隐约附着的血黑气体让男子皱气了眉头。
可是,就在谢炎打算先发制人之时,男子的举动出人意料,他双手贴在身侧,微微鞠躬说道:“山水间十席太守杨伟东,见过大人。”
自称是杨伟东的男子全然不顾谢炎犹如锅底灰般的脸,从容平静又道:“我们山水间的规矩,凡是见到贵族,无论敌我,必将报上身份姓名,行此一礼。若是大人无议,请容许我……”
话到一半,谢炎身形蓦地移动,出现在杨伟东面前,包裹着血黑气体的拳头轰然砸出。
不出所料砸了个空,此人身手果然不凡,临危不惧脸色还能如此平静,很轻松躲过攻击。
“若是大人无议,请容许我解释。”杨伟东面对攻击不慌不忙,说这话时明显紧张,生怕被打断了似的。
谢炎只当没听见,右腿横扫,拳掌腿脚舞动间在空中留下的血黑残影带起层层热浪,气流惊涛骇浪般翻涌。
“别担心,我没有敌意。”
此言一出,谢炎欲抬起的腿在半程顿住,早说嘛。
“有些事您必须知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说完最后一席话,杨伟东像没了脚一样,整个人飘着向后倒退而去,很快消失在眼前,临走时最后的状态还是淡定从容。
待那人走后,谢炎平心静气想想,还是觉得险而又险,在不知对方是何底细、何目的冒冒然与之交手,尤其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远超自己,若不是不想置自己于死地,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锦阳城靠北的一栋普通民楼,说是普通更不如说是简陋,说是楼满打满算也就两层高。
门前种了些花卉和草皮,里面的昆虫、飞蝶,倒是有几分大自然的味道。
这个简陋的小民楼,就是谢炎的家。
一层是客厅、厨房、浴室,二层有四个房间,客厅里一张破沙发,一张破桌子,几把破凳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些家具摆设自养父母死后没有变动过,再小再简陋的家,只不过一人居住。
晚饭草草吃了些填饱肚子便躺床上去了,每天除了在摊主老头那一碗面还算丰盛外,其余两顿都是随便凑合。这是倒置他偏瘦的原因,不过别看他瘦,肌肉确是实打实的强壮。
回顾这一整天发生的事,谢炎辗转反侧,隐隐有些不安,白天在墓园里杨伟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忆犹新,如果他所说属实,说不定真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月圆夜发作的嗜血症,胸口星形晶体所释放的浓郁血黑气体,都是困扰他多年的疑惑,有时做梦都想得到解答。甚至是……谢炎有所预感,他的身世也不简单,正常人会有一头天生红发吗?
明天就是明莱开学的日子,是他即将就读的一所“高校”。
在临睡前,谢炎口中还吱唔呢喃着:“山水间……十席太守……杨伟东……啥是贵族?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这杨伟东的事一出,少女就完全抛之脑后,时间一久也该淡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