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造成如今局面可是他自找的,即使不愿意也必须去承受,可是,他后悔了,如果说人活着都会痛苦,他要为自己而活,要为重要的人而活,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重要的人付出,所以,他决定去找盈盈,无论多远,挨个城市找。
东西收拾好,临出发之前,他还要去见一面摊主老头,将自己简陋的房子的钥匙寄放在他那,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只有摊主老头一个亲人。
算……是吧。
“谢炎,你真的要走?不要老头子了?”
“臭小子,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白眼狼,记住老头的好。”
“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冷了多穿点衣服。”
“累了就回来,老头在这等你。”
“别忘了还有老头!”
摊主老头追出去很远,身子骨硬朗,跑了很久才跟丢,看着谢炎消失的方向,默默在心里骂了句“白眼狼”。
他这一去,或许永远也见不着了,摊主老头伤心地回到摊子里,一整天吃什么都不香,晚上也睡不着觉,不知不觉,他的晚年生活已经离不开谢炎了。
想起谢炎曾经蹭面的日子,看着他从小豆丁变成小大人,从小可爱变成大帅哥。
自从遇到盈盈,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就多了起来,虽然性格变得开朗些,但是跟着朋友们四处涉险,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好,干脆一走了之。
摊主老头很伤心很难过,就像养了个白眼狼,明天都不知道有什么动力支持他活下去。
白眼狼!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颓废地起床开摊,见到的却是谢炎光着膀子从门前跑过,跑向远处,似乎在晨跑。
以前也从没见他晨跑啊。总而言之,回来就好。
摊主老头浑身充满能量,为谢炎准备一碗热腾腾的面。然而他看到一个尾随在其身后的男人,瞳孔倏忽放大。
实际上,谢炎昨天刚刚离开锦阳城,察觉到一个进入锦阳城的气息,一个让他讨厌又内心触动的气息。
是莫枢,他怎么来了?他来这里或许只有一个理由,为了自己。要是自己走了,他找谁去?
想到他那病羔子的样,出于内心某种情感,谢炎回到了家里,他知道莫枢就在附近徘徊,故意一整天不出门。
这一整天和整夜,他想了又想,究竟要以什么姿态面对莫枢,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
于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时,他决定晨跑,自己不能一辈子都躲着,逃避现实,总要面对。
莫枢尾随着他一圈步跑下来,架子骨都要散了,本就虚弱的他脸色越发苍白,他看到谢炎晨跑完走进一家面摊,和一个老头热情问好,边吃面边聊天。
什么人抢他儿子!莫枢心里默默记下这老头,令他生气的事,这老头边和谢炎聊天还边眯起眼睛瞄向躲在远处偷看的自己,那眼神颇具挑衅。
“谢炎啊,“摊主老头搓着手,展开愉快的微笑,“就知道你舍不得老头,来来来,吃面吃面,特地给你加了料。”
“谢谢。”
正在谢炎吃得尽兴之时,摊主老头问道:“说说吧,怎么又不走了?”
谢炎拿筷子的手顿住,“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父亲来了。”
“就是跟在你背后鬼鬼祟祟的那个?”
“你也看到了?对,他现在还看着我们呢。”
摊主老头东张西望,“哪里!哪里!”
“那,就在那个东西后面,只探出个脑袋的家伙。”
摊主老头看向谢炎指的方向,他可不老眼昏花,一眼就看到了,果然只有一个脑袋……
“咦~果然是父子,一样的头发,一样俊俏的脸。你不打算认啊?”
“那要看他了。”
摊主老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面怎么样?”
谢炎竖起大拇指道:“非常棒!”
摊主老头哈哈大笑,无比自豪道:“那是当然,从古至今,全世界只有老头子我才做得出这种味道。”
谢炎微笑回应,老头还是这么可爱。
接下来的几天,谢炎依旧晨跑,完了到摊主老头那吃面,莫枢的身体每况愈下,每天跟着晨跑完都要吐好大几口血,当然,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白围巾是他的重要之物,他还要小心保护好不让它沾到污渍。
他在锦阳城的这几天,粒米未进、滴水不沾,白天跟着谢炎,晚上露宿街头,其实也没怎么休息,这加剧了自身病情,导致他连站都快站不稳,却还要在谢炎面前装出若无其事,其实自己,真的到了最后时刻。
不行,他还有好多话要对谢炎说,还有好多事没有解释,如果能得到原谅,那么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次,他不能太快死掉。
他很好奇谢炎经常去的那个面摊,这天,终于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可能是不到饭点,摊子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来了个打扮怪异的陌生客人,摊主老头却在莫枢踏入摊子的那一刻沉下脸,默默捞好一碗面放到莫枢面前。
“趁热,放久了面该糊了。”
莫枢看了他一眼,看着碗中的面,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感伤,反正自己也没多久命活了,最后吃吃能让谢炎每天吃不腻还偶尔会笑的面有多大魔力吧。
然而在面入口的瞬间,味道让他愣愣怔怔,如遭雷击,那是一种遥远的、熟悉的味道,勾起了记忆深处艰苦又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他,徐子易,梦雪欠,艰苦的训练过后,每人总会有一碗与这味道一摸一样的面,还会听到一段耳朵几乎起茧子的骄傲之话:从古至今,全世界只有我才做得出这种味道。
“小伙子,你好像快死了。”摊主老头忙着手头的活,似乎是抽空才说出的,却直戳要害。
莫枢感觉自己在做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还……师父,不,父……”
“受不起,”老头脸色阴沉,立即打断他的话,“行这么大的礼,受不起。叫父亲,受不起。师父不记得以前教过你们可以随便下跪,起来!”
莫枢二话不说迅速起身,心中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汇聚口中只有这么一句话,“师父,在您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老头阴沉的脸色稍微缓解,道:“你是我那一生的耻辱,也是我那一生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