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冰在楼梯上感觉船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担心上面的情况,急忙跑上去,穿过第二层拥挤的人群到达甲板上第三层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里已经没有天花板了,上面一层已完全被闪电和雷暴的威力碾为尘埃,而这一层的墙壁也几乎都被炸成了齑粉或碎块,她看到霆轩和幽情站在大雨里,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而那公主,倒在不远的地方。
她不顾这倾盆而下的大雨,直奔过去,幽情注意到了她,却一声不吭。
“你怎么上来了?怎么不在下面休息?”霆轩发现她在自己身旁停住,问。
冰寒的雨水沿着易冰苍白的脸颊流淌,她觉得这个天地和她自己的身体一样,都在不禁微微颤抖——这是半年来她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大皇子,允夜刚才预感到会有人闯入鲸腹,而水晶棺就在那里,此刻志杉没有足够灵力将其取回,现在说不定鲸腹中已经有闯入者了。”
“什么?闯入者?”霆轩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幽情,“你去看一看,把水晶棺取回来。”
幽情不语,转身便下了楼。她至始至终没有看地上的雪燃一眼。
霆轩回过头,看着易冰。而后者似乎有些尴尬,说道:“大皇子,那我先退下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叫住:“你给我回来。大皇子?你我的情意真的就只剩下这么多了吗?”他终于注意到了她对自己的称谓。
易冰只好回身,故作镇定地道:“大皇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下属而已,哪里能和大皇子攀上什么关系?”
“哼!作为皇室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就真的容不下郁非,容不下我有别的女人吗?”
易冰心里知道,她的眼泪已经滂沱得可比此刻的夜雨了,幸而有大雨的掩护,她才能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她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不停地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过去半年了,还是被眼前这个凉薄男子的一句话击得溃不成军,以至泪流满面。
她轻轻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的情绪——那里像是有无数的巨石层层堆垒,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这一场初秋的暴雨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片随风飘荡的叶子,再没有了方向和依靠。
瓢泼的大雨声里,霆轩望着易冰,听见她轻轻地说道:“给易冰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容不下大皇子的女人啊,而且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易冰转身又要离去。
霆轩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深情而又感伤,竟没有注意不远处的离魂炉突然离地飞起,朝着他呼啸逼近!
霆轩一时不觉,不及应对,发现之时那炉距己只余一尺,只得任由那庞然大物破空砸来。
易冰转身之时眼角瞄到了离魂炉的动作,大惊失色,急忙转身,眼见那离魂炉就要伤到霆轩,而他却无法抵挡,失声叫道:“霆轩!”说时迟那时快,她手指一动,在千钧一发之际变出一堵铁墙来,横亘在两者之间,生生挡住了离魂炉的攻势。
霆轩猛地转过头,看到了半空中轻盈飞转的雪燃。
在倾泻的大雨里,她身轻如燕,缓缓落地,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露出了苍白的肩胛骨和手肘,雨水使褴褛的衣衫紧贴着她的皮肤,那一袭飘逸的长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肩头,有的甚至沿着脸颊凌乱地纠缠着——可是这一切丝毫不显得她有半丝的黯然失色,反而愈发显出她独特的风韵和英气来。
是的,方才雪燃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晕倒,她只是躺在地上,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
彼时,离魂炉破空袭来之时,雪燃并没有和炉壁正面相撞——湮华镜隔在她与离魂炉之间,消解了绝大多数的冲力,而那一面穿梭而过的镜子不过是湮华镜的一个幻影分身,用以瞒过霆轩的眼睛。
接着闪电直劈在离魂炉之上,照理雪燃也应被雷暴炸伤,但湮华镜紧紧贴在离魂炉炉壁上,在幽情的意念操控之下,将雷电都纳入了镜内,将这次雷暴对雪燃造成的损伤消泯到最低。
所以,其时,除了雪燃穿着的军服寸寸碎裂之外,她几乎毫发未损。但由于事发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便随着气流反弹飞跌,倒在了地上,然后想明白了三师姐方才举动的用意。
刚才,她趁着霆轩神情恍惚,意念催动离魂炉,狂飙着攻向那大皇子,不料
离魂炉又一次被铁墙挡住去路,雪燃嘴角噙起笑意,控制着这个巨大的铜炉闪电般回旋着朝着易冰撞去。
易冰所料不及,想不到雪燃会操纵离魂炉改变目标,被离魂炉狂猛的气浪重创,飞跌趺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铁墙失去了易冰的意念输入,很快便不见了。霆轩看到眼前的场面,不顾危险,奔上前去,抱住了身受重伤的易冰:“易冰,你没事吧。”
可易冰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要告诉这个此刻焦急地拥抱着自己的男子,她没事,可是过去无数的片段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堆满了她身体,让她难以抑制地哽咽了起来。
几丈外,雪燃手一摊,将定在半空的离魂炉变小纳入元神中,接着变出那把寒霜夺魂的冰魄剑来,眼神凌厉,说道:“今天如不让我带走师父,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们陪葬。”
霆轩将手指抵在易冰的肩膀,把内力不断输进她的体内,深深地看着她:“你不会有事的,先下去休息一下,好吗?”
易冰觉得似乎时光倒流了,这温存的感觉是如此的熟稔,却已是隔了多少孤苦的日月。她的眼眶里不停地涌出不知是幸福还是感怀的热泪,全身战栗,不由点了点头。
霆轩招了两个站在楼梯口张望的士兵过来,扶着易冰下了楼。然后他面向雪燃,手一伸变出方才的宝刀来,说道:“公主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打定主意,定要擒住这个看似娇弱实却坚韧的女人,让她甘愿臣服于自己。
风雨如磐,夜深如斯,又一场战斗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