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皇上在舒贵妃的盈春宫用膳,可巧皇后过来了,一番见礼后,姐妹陪着皇上闲话家常。
时值孟春,寒意未褪,舒贵妃宫中的桃枝却开了大半,点点粉红,将庭院点缀得格外生机。晌午春日透帘,暖意顿生,皇上心情颇佳,皇后便提议让宫人在廊下小亭中布置茶点,三人分席而坐,共赏春色。
皇上欣然答应,不一会儿,宫人们安排妥当,请陛下和娘娘们移驾。
舒贵妃也是个心思剔透的妙人,早私下吩咐将自己素日备下的各色新奇点心,酿酒,茶水一一摆出来,引得帝后一番称赞。
未几,皇后又命宫人半卷湘帘,亲自坐在边上,为皇上泡着春茶。忽而间,微风乍起,吹落花瓣纷纷,一路洒开来。皇后自端坐不动,手中未停,玩笑道:“臣妾此番正好为皇上挡风。”
皇上放下挡在脸上的袖子一看,只见皇后的鬓发衣袂间,无不沾染瓣瓣桃花,那茶席间,也是恰到好处,点着几片桃花,十分有趣。见此龙心大悦,不知不觉,忆起自己尚是皇子时的少年光景,感叹时光飞逝,青春美好。
扯到自家儿子,也都到了慕少艾的年纪。皇后说下月初二便是花朝节,问皇上何不遵循祖制,以百花宴甄选诸女子,为皇子们觅得佳妇?
舒贵妃也从旁进言,一力促成。事情简直顺利得不要不要的。让皇后出了盈春宫大门还在范嘀咕儿,舒贵妃平日里本宫说东她偏要西,一味和我反着作,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咯?
皇后的贴身侍女采英宽慰道:“娘娘不必疑心,她的七皇子比咋们的九皇子还大些,只怕早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正巴不得您一声儿!”
皇后抬手抚了一下鬓角的花儿,垂眸道:“这宫中的花年年开年年新,只有人一天天老去,自己都不自知。”
“娘娘——是奴婢说错话了吗?”采英不安地垂下头来。
“不干你事。”皇后望着远处飞檐上的麒麟走兽,幽幽道:“本宫只是忽然想起自己的老二和老五。”
中宫居正位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主持过?晌午回宫,略休息片刻,便召来内府一应宫人,将该准备的都吩咐下去。
次日,又下帖子请来朝中最有资历的十二位命妇,草拟了各家女子名单,以及年龄家世背景,一一甄别。晚间,趁着皇上闲暇时,由皇后亲自送予过目批示。
待一应准备妥帖后,趁着第二日诸宫妃嫔前来皇后所居正阳宫请安,将此消息正式公布开来。先不说别的,丽妃便第一个高兴得喜极而泣。
“真是皇恩浩荡,天可怜见!”丽妃抹着眼泪,不好意思道:“让皇后和诸位妹妹见笑了。我们家团子命里带坎,司天监说不宜早婚,可是为娘的哪里有不盼着抱孙子的!实在是——”说着便要跪下来。
皇后端坐在正位上,此时也是感同身受,忙微笑道:“都是宫中老人了,丽妃快别如此——”左右侍女眼明手快,早一把将她托起。
如此一来,众人少不得一番感叹议论。末了,皇后指名让几位即将挑选儿媳的妃嫔一同主理百花宴之事,想抱孙子自然当比别人多出一份力,另外捎带上李昭仪,十皇子虽小,以后早晚也要长大成家,权当演习了。
其他妃嫔从旁协助,不可懈怠。
众人领命,各自回宫忙碌起来。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京都各公卿之家,无不为此时奔走跳脚,多少主家贵妇接连几日没曾睡好。那些钗环首饰的匠人,制衣绣娘们的绣庄,更是客满如盈,来着无不一掷千金。
众人忙的忙,虑的虑,恼的恼,皇后反倒可以专心主事,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此时干脆半躺在铺着雪貂绒的贵妃榻上,懒怠动弹。
采英上前,一面给她揉肩,一面忍不住噗嗤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娘娘此局甚高,一箭双雕:一来有舒贵妃一干人替您忙活,省了多少清闲;又全了娘娘大方的美名;二来也绝了那些人捣乱的心思,纵然有什么幺蛾子,也是嫔妃们经验不足所致,娘娘自然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