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下班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急匆匆下楼的脸色铁青的林江,往常都是林江笑嘻嘻的要把墨兰拉上楼,今天连看也没看墨兰,在墨兰惊讶的注视下,狠狠踹开摩托车的油门,头也不回的飞也似消失了,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墨兰一样。
一进门,母亲问她:“刚才小林好像不太高兴,你见他了么?”墨兰在卧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见了,别管他,过两天就好了,”
:“不该这样的呀,吃饭前还好好的,”她嫂子插了句嘴。
墨兰正要回答,发现自己的书架上的书被人动过,那封信虽然已经放回原位,但明显被人拆开过,脸登时红了,幸好墨兰父母被小侄子跑到阳台上一个危险的动作转移了目标,二嫂训斥着侄子的淘气。
等墨兰妈妈再来问墨兰时,墨兰就支吾过去了,墨兰妈说:“小林这孩子不错,你明天去问问,听见没有,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你知道你多大了,还瞪我,死丫头,你非得把我气死。‘’
:“我气不死您,您把我叨叨死了。”墨兰小声说
:“你嘟囔什么呢?”她母亲不依不饶。
:“您让不让我吃饭了?‘’母亲就是这样,儿女只要一用吃饭抵抗,马上就会停止攻击。
晚饭后的洗刷工作也不得安生,先是嫂子悄悄地跟她说一定要抓住林江,林江真的很实在,刚回到卧室拖地板,母亲又追过来,小声数落墨兰太不知好歹,小侄子颠颠的过来,问:“林叔叔什么时候来。“墨兰哭笑不得,:”妈,你干脆把林江认成干儿子得了,。。。“墨兰妈使劲拍了她一巴掌,算是结束了游说。
这一次林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来,墨兰似乎有一种超然的解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林江知道了她对子琛的感情不是件坏事,起码,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能以这种方式让林江知道,比她亲口说出来要好的多,信没有寄出,不代表她还想念子琛,对林江是接受还是一种子琛的替代,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墨兰在空闲的时间就会到邻居家开的暑假补习班代课,那么空出的时间几乎没有,在稍微以停留的思维中,还是希望林江的突然来临,因为现在的工作状态环境已非昔比了,好像随时都会丢掉工作。
原来,从五一节后墨兰回到化工所后,所里进行改革,十天学习,半月会考,三十天比赛技术标兵,都是为了精简人员做准备,墨兰的每次考核都是榜首,在技术操作上也是前三名,墨兰也就没有想到裁员会落到自己头上,这让想替代墨兰的指标没有实现,六月份的时候,那个一直耿耿于怀的吴主任终于忍不住行动了,原来的老处长退休了,吴主任在今年的春天升为正处级,在他的活动下,所里的人事做了调整,即,技术人员都要到下属工厂实验室接受锻炼,半年后,由接受的单位作出评估,才能决定是否回到研究所,特别有设定了必须去的人员规定,结果,墨兰和三个平时不注意讨得吴处长欢心的直接下放车间,并且作为正式调令。
墨兰接到调令后心里感到生气,心里还抱有希望,墨兰妈发愁的说:“估计这一下车间难再回来了。‘’
墨兰父亲已经病退三年,当初,因为连续二十年没有生产事故,任劳任怨没有一天节假日,被全厂公认的好工人,80年到87年一直是附属工厂的省级模范,他对墨兰的调动还是抱积极的态度,说:“锻炼锻炼也好,这样学得东西更多,艺多不压身嘛。“
:“行了行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老思想教育孩子,再这样教育孩子,孩子都成傻子了,回头去问问,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墨兰终究是下到车间了,虽然还是以实验为主,有时也会到各小组帮忙,连着半个月上夜班,因为墨兰也不怕吃苦,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墨兰妈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多次打听也未有准信,墨兰倒觉得暂时摆脱了所里的有些纠缠的男孩子,也是一件好事,却没有想到真如母亲所料,再也回不去了。
墨兰她们离开不到二十天,吴处长就以人手不够借调为名将自己的儿子调到邻近的处里,不久就转成正式工。
来厂的一个月后的一天,墨兰去厂部送东西,这个附属厂其实这十几年独立经营已经发展的超出了化工研究所的规模和名气,厂部修建的非常漂亮,工人们闲的时候也爱来厂部的花园转一转,前一段时间,一个刚进到厂部的办事员,心血来潮写了一篇,《上班时间闲转厂部的工人说明了啥》,指出,工人能来厂部转,一定是工时不紧张,另外,工人在厂部闲转,影响厂纪厂容,影响厂部人员的正常工作,特别影响客户来厂的感觉,不允许工人无事到厂部溜达,还举了很多企业管理的例子,显然是小题大做,卖弄学问,洋洋洒洒的写的好不得意,厂长也不含糊,马上把最近这两年的亏损归罪于这些事情,另外挥笔又写了一篇《加强管理,补住漏洞》-----论管理的细微化,还把这篇文章再三修改后写成大字贴在宣传栏里,厂部的大楼以及周围再没有一个工人的影子。
到一楼送完东西后,突然看见好像父亲被人事部的张副科长客客气气的送出楼道,墨兰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楼道长而黑,离得远,只好在后面悄悄地跟着,跟的近了,果然是父亲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张科长,这丫头的事情,我就托给你了,回头,回头我忘不了的,。。。”
那位科长虽然很是客气,应付的笑着说是,墨兰认识他,十年前,自己还在上高中,这个小张在父亲那里是学徒,因为要上夜大考文凭,父亲是非常照顾他的,甚至小张打个招呼就去上学了,父亲就替他顶班,父亲一直认为自己文化低,年轻人想学文化是件了不起的事,后来,小张毕业考上了科室,爸爸逢人都夸自己的徒弟争气,却从来没有想利用的意思,小张上学的几年,年年过来拜年,毕业后提了一点烟酒,就再也没有给周家帮一点忙,后来渐渐疏远了,但是父亲却丝毫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在街上遇上的时候,还是父亲先打招呼,母亲提起小张的时候,唠叨那时候整三年父亲不知替了他多少班,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人。把身体都累坏了,父亲却说:“人家小张当干部了,多有出息,人家忙啊,”
望着父亲苍老的蹒跚的背影,墨兰眼圈红了,以前她有些埋怨自己的出身,现在越来越觉得有这样的父母是自己的财富,当十年后父亲离世的时候,墨兰才知道自己欠父母的太多了。
后来那位张科长只是给车间打了个电话,不轻不重的,车间主任深谙里面的味道,知道并不是多深的关系,只是不让墨兰一直上夜班了,墨兰的学历高,写的文章好,所以有时候会抽出来做些文职或宣传的工作,但调回所里的事情就不再提了,墨兰的父母知道这个结果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